林星星看在这紧要关头,蒋露西竟然沉默了,这不等于要把所有的过错都背到自己头上了吗? 她赶紧走上前去,把手轻轻搭在蒋露西的肩膀上,但却暗暗用力捏了她一下,示意她稳住。 “我们当然也松过布了。”林星星扫视了一下来质问的三个人,语气沉稳地说:“熨烫组做事从来都是按照正规流程办事的。” 蒋露西似是被点醒了,也赶紧说:“对啊,我们是严格按照制度办事,该做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偷懒。” 熨烫组总共就五六个人,除了她们三个,其他还有一些三四十岁的女工,她们听蒋露西这样说了,便纷纷点头小声附和。 在这个车间里,工种也是分成了三六九等的。干活技术含量最高的是车工组,其次是裁剪组,最后才是熨烫组,所以自然而然在工人们之间,也无形中就形成了一条鄙视链。 可林星星一看这个场景,就知道这大概是个无解的罗生门了。只要所有人都一口咬定这件事不是自己做的,便也很难找到犯错的源头在哪。 可是道理易明,人心难辨。如果眼前这几个人不是心照不宣地站成了统一战线,这事又怎么会毫无证据就栽赃过来? 夏瑶一看熨烫组的人纷纷出来反抗,就抱起胳膊,冷哼一声说道:“那你们现在就是没人愿意出来负责了?” “该负责的自然要负责。”林星星冷静地说道,“只是这尺寸量错,首当其冲要负责任的应该是你们裁剪组吧?现在你们几个人三言两语,就想让我们来背黑锅么?!” “不是我们三言两语,而是蒋露西她有过前科!”夏瑶又说道,“你自己问问她,上次是不是也忘记松布了,结果导致尺寸对不上,引得客户闹着要退单!这次半路被我们截下来,没捅到客户那去,已经算很好了!” 林星星没想到蒋露西还出过这样一茬事,心里微微一惊,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一码事归一码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做错过的,又能代表什么?” 夏瑶还欲再说,却看见何梦舒悠哉悠哉地走过来看热闹,她像是早就知道了事情原委似的,问了一句:“哟,蒋露西现在不承认啦?” 车间主任程姐平日里做人最是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知道夏瑶和何梦舒平日里关系交好,便对蒋露西施压道:“蒋露西不是我说你,你看你最近的这个工作状态,做事情恍恍惚惚,白天上班哈欠连篇,如果你接下来还是出这种差错,我就得考虑一下,这熨烫组的组长还能不能继续让你做了。” 蒋露西自己本就没什么底气,被程姐这么一训,便低下头去,也不再开口。沈菲芸在旁边看了看她,可自始至终也不敢说出什么话来。 林星星把蒋露西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实在有些气不过。上一世的她就是如此,总是看不得身边朋友受委屈,有人也劝过她,说她这样迟早要吃亏,可是她就是改不了。 她便一把把蒋露西拉到身后,站出来笑着说:“程姐,这事都没查个水落石出呢,这样说不合适吧?” 程姐知道这个林星星,她第一天进厂的时候就看过她从陆启照的车上下来,便暗自也问过她的来历,后来看了她的个人资料,知道她的家乡便是陆经理妹妹以前做知青的地方,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 她便也客气地笑笑,说:“星星啊,你是刚刚来厂里,好多事你不知道……” 何梦舒在背后,看到程姐此时对着她也是一副谄媚的样,心里不知怎地立刻就不舒服了,便插话道:“林星星,你也别让程姐为难了,之所以现在找过来那都是因为蒋露西以前有过前科,其实犯错了也没什么,毛|主席不是说过吗,人不犯错误那是猪。承认错误,写个检讨,扣点工资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林星星笑道:“那不如何小姐把这个错误给认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你——”何梦舒气得语结,“管我什么事儿啊?我可是好心好意过来开解的!” 程姐见两人针锋相对,便赶忙在中调和:“咱们做手工活的,车间难免会出差错,平时我能护着你们的,都护着你们了,只是我也每个月都要向刘助理汇报,到时候谁来护着我呢?” 林星星仍然是硬气地回应:“对不起程姐,如果你们非要说这是我们的错,请拿出证据来,如果没有,我们不会背这个黑锅,这不是罚钱的问题,这也不是写检讨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现在我们认了,敢问下次裁剪组又量错了,是不是还得让我们来承担?” 夏瑶一听,立刻跳脚道:“你可别血口喷人!” 何梦舒一看这林星星竟然是个刺儿头,说一句顶一句,说一双怼一双,怎么着都不服软,便脸色一垮,撂下话道:“我可不管你们这些破事了,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这个月截止到目前的出货数都已经登记过了,我和仓库和也都核对好了。你们这里要是出了差错,账本要重新登记的话可别来找我!” 这平日厂里的一些登记核对的活都是何梦舒在干,林星星和她没有工作上的往来,但是现在把她彻底得罪了,万一以后想给熨烫组穿小鞋,那蒋露西以后的工作就没那么好做了。 可照眼前的情况来看,她应该已经被得罪了。 林星星便不再说话,正思忖着要如何收场才能让蒋露西损失降到最低,却听一人在旁边说起:“不找你做,难道找我做吗?” 大家回头一看,不知陆启照什么时候站在了熨烫架的后面,他的旁边同样还站着黎信。林星星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星期都没看见过陆启照了。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何这帮人急齁齁地就要过来讨说法,要蒋露西认错,原来是想趁着老虎不在家,自己要称大王,让这事赶紧了了。 两人一身风尘仆仆刚从外面回来的模样,陆启照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灰色西裤,脚上一双皮鞋,沾了颇多的尘土,胳膊挽着一个中号行李包,手里还拿着一顶黑色圆帽。 林星星平日里见他上班穿着打扮都颇为随意,今日突然穿的如此商务,竟也十分适合他,整个人像是换了个气质,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黎信则是一如既往的精英打扮,头发梳的油光,手里夹着一支雪茄,行李啊手套啊都被他身后的老刘给拿着。 大家这一看,都吓了一大跳,纷纷都站直了身子。那何梦舒见自己在老板面前失言了,便赶紧赔笑道:“陆经理,黎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启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笑,何梦舒的笑容便逐渐凝固,自讨没趣地低下头去。 黎信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雪茄,道:“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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