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卫川拿了个仍然热乎乎的面包卷，一边啃一边瞪着熊景耀道：“我可以作证，我亲眼看着江小姐一盘接一盘的往外端点心，又好吃又好看，我可有一阵没吃到那么正宗的司康饼和草莓千层了，玛德琳贝壳也……”　　　　熊景耀扭头问丁雯：“他付了钱，还是白吃白喝？”　　　　卫川愣了：“喂，铁哥们儿还计较这几个小钱？”　　　　“谁他-妈和你是铁哥们儿。”　　　　“人家的小心脏……”卫川捂住胸口，脸皱得和心肌梗塞一样。　　　　熊景耀不理他：“丁小姐，店里的规矩……”　　　　曾经有段时间，店员请朋友喝个咖啡吃个蛋糕算是福利，但自从某个兼职服务员的大学生为了讨好喜欢的女孩，总请女孩和她室友来店里喝下午茶，上一任店长熊景辉便立下规矩，店员请客，也得自掏腰包。卫川这种自拿自吃的，便由没及时阻止的店长来负责了。　　　　卫川连忙道：“行了行了，我可不能让雯雯姐姐吃亏，”一边说一边看丁雯，眼神软绵绵粘乎乎的像小奶狗，“虽然好想雯雯姐姐请我吃蛋糕……”　　　　丁雯避开他的视线，向小田清清楚楚列出他刚刚吃过的点心，让她去打单子。卫川跟着去了收银台，几秒之后欢快的说：“哎呀，扫码可以抢支-付宝红包！哇！二十三块三！我厉害不厉害！”　　　　熊景耀表情不变，额头却已经有青筋鼓起。他深深吸了口气，忽视掉那个话痨，重新转向江筱瑜，却见她嘴唇弯弯翘着，一副看见他被卫川折腾就很开心的模样，心情顿时更加糟糕，冷冷的叫她：“江小姐。”　　　　江筱瑜正偷笑，没想到被抓了现行，浑身汗毛都竖起了，但完美的发挥让她有了底气，除了脸红了一点，她还表现得还算镇定：“熊先生已经看过丁小姐列的单子了，我做的糕点，品种和数量应该能满足店里的需求。”　　　　熊景耀拿起最后一个芝士培根面包卷细看，培根被面包裹住，露出粉色的边缘，淡黄色的芝士半融化，挤在培根和面包的缝隙里，表皮呈现出油亮的浅棕色，上面撒着星星点点的绿色香草碎——外观上挑不出问题。　　　　他咬了一口，培根柔韧，边缘微微发脆，咸鲜的油脂和醇香的芝士融入松软的面包里，满足感顿时从心底升上来。　　　　卫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凑过来看面包，一副很想帮他吃的模样：“好吃吧？”　　　　熊景耀抿着嘴，沉默不语。　　　　他半天不发话，眼神阴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所有人又是不解又是不安，最后还是丁雯硬着头皮问：“熊先生，江小姐的表现证明她完全能够胜任我们店烘焙师的工作，请问你有什么看法？”　　　　他的看法？他压根没有想过雇佣这个没有实际工作经验的烘焙爱好者。　　　　工作经验丰富的专业烘焙师来面试，他都没有给人出这样的考题，不过是想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为她吹出的牛皮付出代价。谁知江筱瑜的笑话没看成，反而证明他判断失误，险些让店里错过一位极有天赋的人才。　　　　他何曾在店员们面前失算过？　　　　卫川也催道：“就是就是，你招了这么久烘焙师，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人，还不赶紧把握住。”　　　　都在催他表态，催得他心头一阵气血翻涌，冷冷道：“江小姐确实做得不错，有质有量。但我只是让她放手去做，并没有承诺过雇佣她吧？”　　　　众人呆住了，江筱瑜就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脸上的红润一点一点的褪去，眼睛酸胀得难受。　　　　她恹恹垂下头，方才打败他的嘚瑟一丝也瞧不见了。熊景耀目的达到，心情反而更糟，他在发什么神经，居然为了屁大点事玩文字游戏？　　　　他手指攥起又松开，没好气道：“行了，店里缺人，江小姐愿意来上班，我能有什么意见？试用期三个月，干不好就走人。具体的事情你去和丁小姐谈。”　　　　短短几分钟时间，江筱瑜的情绪起伏如同过山车似的，翻转腾挪半天，终于归于实处。离婚之后的失措，求职的挫折，找到工作的释然，所有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眼圈红红的，本该向新老板表表决心，可喉咙就像被石子梗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找到工作是好事，然而她这举止未免失态。众人欢迎她的时候心里十分不解，还是大嘴巴卫川先开口询问：“江小姐你怎么激动成这样？不就是一个咖啡厅烘焙师的位置，又不是选上总-统。”　　　　江筱瑜咬了咬嘴唇：“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卫川奇道：“你这个穿菲拉格慕和LoroPiana的有钱人，会稀罕月薪一万的工作？”　　　　江筱瑜低头看看自己的羊绒衫，有些难堪：“我不是有钱人，衣服……是以前买的。”　　　　卫川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他见多识广，眼光被磨炼得很毒，迅速做出判断——离婚女人，还没分到什么财产。他抬眼看向熊景耀，目光一触，便知道他也看出来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景耀，你说邪门不邪门？”　　　　熊景耀没有回答他，转头吩咐丁雯全权处理江筱瑜的事，又看看卫川，忍了忍，道：“我精神不好，没空听你瞎扯淡，你回去吧。”　　　　卫川甩了个白眼给他：“我是来找雯雯姐姐的，你以为找你啊？”　　　　熊景耀转身就走了。　　　　咖啡厅给出的薪水已经远超业界平均水平，规章制度上也没有不合理的地方，江筱瑜很快和丁雯谈妥相关细节，从她手里接过两本笔记本，听她说道：“这是以前的小熊先生做的笔记，一本是糕点制作的心得，一本是这些年产品的售卖记录和分析。江小姐请参考这些做好准备工作，下周二正式上班。”　　　　江筱瑜对她十分感激：“我一定会做好的。谢谢你，丁小姐。没有你帮我，我现在还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工作。”　　　　丁雯温和的笑了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我们也需要你这么好的烘焙师呀。你是靠实力争取到工作的，你知道我不是做主的人，谢我做什么？”　　　　两人道了别，江筱瑜把笔记本珍重的放进包里，走出咖啡厅。一月的城市寒风凛冽，她却并不觉得冷，一边往地铁站走一边给唐菲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唐菲也非常高兴，但她正在加班，不能多说，鼓励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把手揣进兜里准备继续赶路，忽然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吓得险些叫出声来——卫川正和她并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很像坏人么？看你吓的。”他还委屈。　　　　“你也不打声招呼。”　　　　“你不是在打电话吗。我不打扰你，我多礼貌啊。”　　　　江筱瑜忽然理解熊景耀刚才的感受了。只是她一向待人温柔，熊景耀那直接无视的态度她做不到。再者她也想多了解一些咖啡厅的情况，沉默片刻，问：“你和熊先生很熟？”　　　　“我不是说了我和他是铁哥们儿吗？”见她几乎把“不信”写脸上，他摊摊手，“你看我那样和他说话他还没把我扔出去，不是铁哥们儿能这样？那家伙脾气怪得很，嘴又坏。以前他弟弟在的时候，他经常一整天不和人家说一句工作之外的话，结果人一死，他立马病得死去活来的，成天去照顾医院生意。”　　　　这怪人……江筱瑜好奇得要命，问：“他天生这个性格？”　　　　“怎么可能。小熊说过，他们哥俩以前差不多的。小熊脾气多好啊，可惜……”卫川长长叹息，神情少有的严肃。　　　　“那熊先生怎么会变成这样？发生了什么？”　　　　卫川笑眯眯的说：“你想知道的话，去问他本人吧。”　　　　咖啡厅员工守则的第一条就是，绝对不能惹熊先生。想想那张脸她就忍不住颤了下，立刻换话题：“你刚刚说咖啡厅邪门，到底邪门在哪儿？”　　　　卫川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咖啡厅的别名是——悲惨女士俱乐部。”　　　　江筱瑜正喝矿泉水，闻言一口呛住，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惊愕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家咖啡厅前前后后来了那么多人打工，最后留下来的老店员都是女士，各有各的惨，现在又来了个倒霉的你……”　　　　被不熟悉的人一眼看透处境，江筱瑜有种莫名的心虚感：“你怎么知道我倒霉？”　　　　“你一身衣服全是大牌，不是走投无路，会这么重视一个小小的咖啡厅烘焙师的工作？我开始还以为你是日子太悠闲，跑出来打工玩玩呢。”他停了停，补充道，“咖啡厅还有一只赖着不走的野猫。它被打得半死，自己爬进来的。周围那么多店，它偏偏选了这间咖啡厅。对了，也是母猫。你说，吸引的猫都惨兮兮，这家咖啡厅邪门不邪门？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超自然生物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