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

第一个正式任务世界就要翻车，傅云兮简直想哭，但一次的死亡并不可怕，她怕的是，以系统的坑人特性，一定会让姜年这个大变态在每一个世界等她，笑着扎她刀。　　　　这就很不好了，傅云兮还想完成任务，找回记忆，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呢，若是第一个世界都搞不定姜年，以后就更不要想了。她不想就这样放弃，即便渡化姜年是个超高难度任务，她也一定要拼尽全力试一试。　　　　情况越是紧急，傅云兮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感受着脖颈上冰凉的剑刃，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等等，姜年！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你陪我看一次日出吧！”　　　　“看日出？”姜年的剑已经在她脖颈上划出了一个血口子，但听见她说话，仍是顺从地停了手：“郡主，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我不会再信你了，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不会再信你了。”　　　　“可我没有理由骗你。”　　　　刀刃紧紧贴在傅云兮的颈上，她甚至不敢大口喘气，但即便是这样，她仍在为生存做着努力：“姜年，我现在动都不能动，生死不都掌握在你的手上吗，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真的只是想跟你一起看一场日出，你听过那个传说了吗？一起看过日出的人，能生生世世永不分开。”　　　　这句话耳熟吗？那当然，这就是萧珏大骗子诱哄郡主看流星的话。　　　　要借用渣男的甜言蜜语，去骗姜年，傅云兮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她感觉自己也化身成了一个渣渣，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对于姜年这种只想要永恒陪伴的人来说，也只有这样的传说能打动他了。　　　　果不其然，在傅云兮说完话以后，姜年手上的剑就慢慢放下来：“看日出，能有永恒？”　　　　他仰着头轻轻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　　　　傅云兮被他笑得忐忑，唯恐他拆穿谎言，匆匆补上一句：“是，是有这个传……”　　　　“不，没有哦。”姜年又笑了，这一次，他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深邃的眼中是看破一切的明晰：“嘘。”他竖起一指抵在傅云兮唇边：“不要说了，郡主，我知道你在骗我。”　　　　傅云兮头皮发麻，但还不等她再挣扎一下，姜年却又说：“但就算你骗我，我也会带你去的，不管是真的永恒还是假的，我想跟你许一许，也许就有用了呢。”　　　　“说不定会有用……”　　　　傅云兮难以描述他这一刻的模样，如果一定要说，那应该是温柔，极致的温柔。　　　　——姜年垂眸看着她，专注又虔诚，他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细腻的床幔在他们身边轻扬，拂过脸侧时好似有暗香在浮动。傅云兮被拂过了眼睛，姜年的手便顺势盖了上去。他好似低头了，一阵衣料摩挲的声响后，柔软的唇覆在了她颈项的伤口上。　　　　“我带你去。”他舔了舔渗出的鲜血，滚烫的舌尖熨在她颈侧上，烫得那一块肌肤都失去了知觉：“我带你去，云兮，我们许过永恒，再让你的头陪我到永恒，这真好……这真好啊。”　　　　许是愿望快要达成，姜年的身上竟透出了一点儿平和。　　　　他不仅应了傅云兮的要求，带她去归燕山看日出，甚至还稍稍解开了她身上部分的药性。　　　　傅云兮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身体，但剧烈的运动却是做不了的，可这都不算大问题，只要去了那里，她就能借此机会逃脱这个死局。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错失就真的只能任务失败，从头再来。　　　　姜年说要带她去看日出，便一刻都没有耽搁，叫了辆马车往归燕山赶。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没有明月，只有一手可数的几颗星星孤零零地挂在最黑暗的天穹。　　　　“郡主，前面车就走不了了，我背你上去吧。”姜年把她抱下车，半跪在她身前。　　　　傅云兮点了点头，慢慢伏到他背上。　　　　姜年的背很宽厚，即便是在行走的途中也十分稳当，让人非常安心，傅云兮没有什么力气抬头，便侧过脸，把额头靠在他肩上。离得近了，傅云兮就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浅浅的檀香味，是那种供奉在佛前，清淡又让人安宁的紫檀香气。　　　　“姜年，你身上有香火气，你去寺里上香了？”傅云兮不太敢信地问道。　　　　姜年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去寺里，佛像、香炉、供香，但凡我落脚的地点都会有，哪儿近，我就去哪里，总之一天三炷香，我是不会断的。”　　　　“你信佛？！”傅云兮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竟是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变态竟然还信佛。　　　　姜年哼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刺人的寒意：“我怎么会信佛，我不信的，我只是要给他们香火，让他们能长长久久存于这世上，我要他们亲眼看到，他们所爱的世界是如何毁在我手上的，我不信佛，我信什么都不会信佛的。”　　　　傅云兮被他的恨意惊得打了个寒颤，可身体却不由自主贴他更近：“可你为什么讨厌佛，为什么想毁掉这个世界？有原因吗？你……能不能告诉我？”　　　　“抱歉。”　　　　姜年侧过脸，用额头蹭了蹭她的脸颊：“我记不得了，我什么都记不得，如果有一天我能记起来，我就写在纸上烧给你。”　　　　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他们两个已经到了东边的峰顶。　　　　不算大的一个地方，但视线很好，没有树丛遮挡，地上有弯折的小草，一直蔓延到悬崖边，那里有一块石头，石缝边沿，开了一朵逐焰花。　　　　这种花很稀奇，即便是在宫中也只有一朵，有些像牡丹，但远比牡丹好看的多，花朵似朝阳红中带金，随日出而开，日落而闭，开时能引蝶鸟追逐。　　　　看见这朵花，傅云兮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她不动声色舒了一口气。　　　　——这一块地方，其实就是原剧情里，萧珏害姜年跌落悬崖的地方，这朵花是萧珏派人放得，底下的土地石层刻意弄松，单看着没有问题，可若一个成年男子走过去，一定会把地面踩塌，摔下悬崖。曾经的姜年就掉了下去，九死一生险些回不来。　　　　而这一世，傅云兮代替了原主，早早介入了萧珏的计划，她根本不会让萧珏有机会引姜年踏上这块土地。这个陷阱毫无用武之地，傅云兮便也没提，只想着等事情了解，便让人毁了这里，以免往后有无辜者不小心中招。　　　　她省略了一句话，却没想到会成为救命的关键。　　　　看着眼前的花朵，她依计对姜年说：“这里竟然会有一朵逐焰花？真的假的？这可是连宫中都只有一朵的珍品！”　　　　姜年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有些弯折的草，浅笑着看向傅云兮：“嗯，那郡主你想要吗？你若是想要，我就替你采回来。”　　　　傅云兮张了张口，到嘴的‘想’字却怎样都吐不出来。　　　　依照她的计划，便是引姜年采花，让他踩中陷阱掉下去，原剧情里姜年没死，那现在一定也能活下去吧，他落崖而不会死，自己也能借机逃过一场死劫。　　　　都先活着，往后如何渡化还能再慢慢想办法。傅云兮计划得很好，可事到临头她却迟疑了。　　　　——原剧情里的姜年能活，但不能保证现在的姜年也可以，剧情已经改变了这么多，其余的会是什么走向，真的很难说。　　　　傅云兮不敢赌这种不确定。这不仅是保住反派完成任务，亦是因为心底那种无端而来的感情。　　　　她很在意姜年，在他来时的第一天，心里就驻进了这个人的影子。　　　　“姜年。”傅云兮认真地看着他，看他背对悬崖而站，眸色柔似春风。　　　　他身后是暗到了极点的天，沉沉地连最后一点星光都被吞没，万物湮灭了声息，而世界寂静到极点。山巅都透着压抑，身处其中的傅云兮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但很快，她轻轻笑了，手缓缓地朝姜年伸去。　　　　“那我们，一起去摘吧。”　　　　她的声音伴随着破晓，黎明第一道光终于撕开了夜幕。　　　　姜年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如你所愿。”姜年抱着她跃了过去，指尖刚刚触到花.茎的时候，地面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擦声。　　　　姜年听得很清楚，但他如有所料，一点儿都不惊慌，慢条斯理地摘下逐焰，放到郡主手上。　　　　“很好看的花，但没有你好看，郡主，你怕吗？”　　　　“我怕，当然怕，你一定要抱紧我。”　　　　傅云兮话音一落，脚下的地面就塌陷了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两人坠落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