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可晚上并没有安排,所以在陈敏信温和地说几遍“奶奶身体不好,很想她时”,点点头,同意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老镇那边了。 陈敏信开车很平稳,冷气温度也适中,车内放着轻缓的英文歌。姜可这两天睡得都不好,倚靠在车背,没一会,竟睡着了。 陈敏信看着副驾驶熟睡的女人,手指点了点,将冷气调低几度。 姜可很快感觉到冷,她缩了下脖子,从沉沉的睡梦中清醒过来。迷糊中,她看见一只手,温柔地将一件衬衫外套盖在她身上。 那只手很漂亮,手的主人也很漂亮。 “敏信?”她对上那双细长的、柔美的眼睛,“谢谢。” “睡吧。”男人笑了,声音低低柔柔的,很是催眠。 于是她睡了。 姜可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一醒来,繁华喧嚣都不见了,只剩下幽静古朴的老宅,灯笼散在夜风里,迷离轻柔。 “晚上冷,多穿点。” 下车,姜可想把那件衬衫还他,男人摇了摇头,摁住她的肩膀。 陈奶奶做了很多的好饭好菜,摆了满满一桌。她看着灯下的一双璧人,越看越满意。 “可可,什么时候嫁过来啊?” 姜可攥着筷子的手一僵,刚要说话,陈敏信打断:“吃这个,玉兰饼,专门给你做的。”说着,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姜可蹙眉,但陈敏信目光透出哀求,她只得闭嘴。 “喜欢的话,以后奶奶天天给你做。” 陈奶奶很热情很和蔼,她这顿饭吃得很努力,吃了很多,但有些不是滋味。 再回去的时候,已是十点。“奶奶心脏不好,有些话说不得的。”陈敏信单手抓着方向盘,感激道:“谢谢你的体谅。” 一句话,堵住了姜可所有的话。 晚上,乡下的路十分难开,颠颠簸簸,姜可还想说什么,可看着男人专心致志开车的侧影,也不好打扰。 她撑着下巴,顺着车窗往外。 夜风将柳枝吹得微微摆动,一轮弦月弯在上方,繁星点点,空旷,宁静。 她想起了C市的夜空,工业发达的城市,几乎看不到一颗星子,霓虹灯布满整片夜空。 她忽然很想家。 很想很想。 陈敏信转过身,看着女人昳丽的侧颜,笼罩着淡淡的愁绪,他克制着把她搂入怀里的冲动,伸手,将那件滑落肩头的衬衣重新给她披了上去。 他下定决心,不再等了。 …… 姜可从公寓楼上去的时候,脚步特意放慢了些。她四处张望,把拐角、路口的边边角角都看了一遍,最后神色疲倦地上了楼。 她想什么呢。 为什么还会想呢。 可就在关上门的那一瞬,手机震了震,是陌生的短信,“后天下午4:00出发。” 语气简短公事,姜可知道是谁,但不想回复。 她走进浴室洗澡,刚散下头发,手机嗡嗡嗡又震动起来,姜可看着那串号码,摁下接听,外放—— “干嘛呢?” “准备洗澡。” “短信收到了?” “嗯。” “……”那边默了几秒,“收到了不回复?” 她很直白: “不想回。” “…………” 这次沉默时间长了一些,就在姜可要张口时,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冷冷的:“行,那你就别回。” 旋即是滴滴滴的挂断声。 姜可一愣,看着手机摇了摇头,解下头发,用梳子理顺,打开花洒。 付峥等了十分钟。 手机还真没亮起来。 他点了一支烟,直到抽到最后一口,碾熄烟蒂,屏幕仍是暗的。骂了句脏话,转身去浴室。 * 周六、周天都休息。 姜可睡了一个懒觉,手机就摆在床头柜上,果然,以付峥的脾气,他没再打来电话。 她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厚厚的中外服装史,看着看着,那种急迫感再次涌上来,这次更急,好像每分每秒都像流沙一样,想抓,却抓不住。 心情烦躁焦虑,憋着一股闷气。 纱帘蒙着窗外,晚霞黄橙橙的,像水彩般晕染开,她却没心思看。 六点、七点、八点…… 姜可坐在窗前撑着下巴,看着晚霞一点点变暗,就忽然,很难过。 以前的她,也是这样常常想去找他。 她记得,那时只要他休息,她都会以各种理由去他们学校门口晃荡。公大管的严,进不去,但晃荡晃荡啊,还是能遇见的。 有一次,她从KTV出来,喝了酒,刚好就撞到马上毕业的他。 付峥那个时候没现在这么壮,也没这么黑,还有一点少年的阳光和青涩。 他穿着笔挺的制服,浅蓝色衬衫,领口系着深色领带,下面是长裤,衬衫扎进裤腰里,很精神,也很正派。 她当时大二,十八岁,喝了酒啥都敢做,看见他那个激动呀,脑子里还在想编什么理由搭话呢,身体已经帮她做出来了—— 她翻出一个钢镚,一边唱着“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一边往他手里塞。 那时候她身边全是狐朋狗友,醉得人仰马翻,还齐心帮她唱:“赶快把它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 付峥看着这一堆奇葩,和手里的一元钱,目瞪口呆。 旁边的兄弟们捂着肚子强忍笑,都快憋出内伤。 然后就在付峥脸色要变之前,姜可他们又嘻嘻哈哈唱着“你伤害了我,我一笑而过”,溜之大吉。 …… 天彻底黑下去,如一场戏演到尾声,幕布四合。 回忆戛然而止。 一滴眼泪啪嗒地落下来,打湿了摆在窗台的水仙花。姜可不知道是难受他真要走了,还是难受过去年少轻狂的岁月再不回来。 这个时候,手机又震了。 是一条短信,言简意赅: “下楼。” 姜可擦了擦眼睛,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换掉睡衣,哒哒哒跑下楼。 走出公寓大门,月色凄清,混合着花香的风吹过来。 付峥就等在楼下。 他懒懒地倚靠着墙,长腿勾着,嘴里叼着烟,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一点火星忽明忽灭。 听见脚步声,男人稍抬起眼,面部轮廓深邃,漆黑的眸里闪着不知名的情绪。 那情绪浓烈,汹涌,却压抑着。 姜可心口一颤。 “困吗?”付峥看看时间,十一点,问。 姜可摇头。 “那走吧。”他把烟狠狠掐了。 她望着他,有点疑惑,“去哪儿?” “带你去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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