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林榕如此在意萧氏的生死,祁氏一怒之下将信撕得粉碎,心里头却是无可奈何的,放弃了想要直接下.毒,害死萧淑云的念头。 祁氏心里想得明白,死了个萧氏不当紧,便是萧家来了人,她也有准备好的说辞。毕竟一个没了丈夫的年轻女人,熬不住守寡的日子,想不开一时寻了短见,也是常有的事情。 便是东院儿那女人起了疑心也不当紧,所谓是捉奸捉双,擒贼拿赃,没有证据,也不过是白起了疑心,白费了功夫罢了。 只可惜榕哥儿还对萧氏留恋不忘,她却是怕得弄死了萧氏,榕哥儿受不住,再闹腾出来。他被洪家厌弃,得罪了洪家不要紧,可松哥儿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只等着银子凑足了,就叫榕哥儿和他那岳丈讨个人情,升迁那事儿说话间不就成了。 祁氏无奈何,只得又写了封信,说是那萧氏已然缓过了那口气儿,郎中说了,只要好生将养,以后必能长命百岁,叫林榕无需回朝和县来,虽是庄子隐蔽,万一露出了马脚叫人看见,只怕闹出来,叫洪家听得了风声去。 见得小厮拿着信马不停蹄得走了,祁氏这里才刚歪在榻上喘了口气儿,却是不曾想,丫头竟是来报,说是东院儿的大太太来了。 这却是铁树开花,难得一见的事情了。 祁氏先是一怔,随即面露不善,冷冷道:“把她引到敞厅里去。”心里疑惑着容氏的来意,却是叫丫头重新挽了头发,把妆匣里头最贵重的宝石金步摇,碧玉金簪子簪了一头,又换了身儿新衣裳,这才往敞厅里去了。 容氏已是很多年不曾来过西院儿了,进得屋里,瞅见这房舍中的摆件儿,还是一如既往的祁氏风格,金光闪闪,金碧辉煌,不觉勾起唇角,轻蔑一笑。果然小户的出身,便是如今尊贵了,也是改不得那骨子里头的穷酸。 这容氏确实有些假清高的毛病,但真正叫她看不起祁氏的,倒也并非是祁氏的出身,实在是她嫌恶祁氏为人,故而祁氏贪好金银的毛病,到她眼里头,就更加夸大不堪了。 等着祁氏终于收拾完,一身儿金灿耀眼的进得了屋里来,容氏心里的讥嘲就更盛了。这女人,不会把匣子里头的值钱首饰都戴到头上了吧!瞧这满身的璀璨,倒不似个人儿了,倒是似个能走挥动的首饰盒子了。 打从祁氏进得屋子里,一双眼睛就精光闪烁地死盯着容氏瞧,自然的,就不曾错过了容氏眼中那抹稍纵即逝的讥笑,心中立时就愤恨上了。 她这个妯娌,打从她嫁进林家开始,那双眼睛就长在了头顶上。自诩书香门第,大家闺秀,每每瞅见她,都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死样子。 祁氏心里清楚得很,便是那容氏的嘴巴里,从来没有说出过一句刻薄她的话,可容氏的心里头,却也从来没看得起她。 说来讲去,不过是嫌弃她娘家是小户,比不得他们高门大户,尊贵又体面。祁氏脸上的皮肉情不自禁地就抖了抖,心中暗自愤恨,便是大户人家又如何,还不和是她一样,都做了林家妇。 便是她嫁得的那个丈夫,虽是不好女色,却是和那些下九流的戏子成日里搅合在一处。说是只为戏痴,谁晓得暗地里,是不是和那些比女子还要妖娆的男戏子,滚到了床上去。她跟了这样的男人,又比自己尊贵到了哪里? 容氏才不在意祁氏眼中的那点子恼恨,见得祁氏板着脸在椅子上坐定,睨了她一眼,冷冷道:“我有话要和你密谈,叫丫头婆子们都下去。” 祁氏见得容氏毫不客气的模样,心中愈发恼恨,只是也晓得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容氏此人从不来虚的,既是不叫留人,只怕说的话,却是当真不能外传的。于是和高嬷嬷使眼色,低声道:“去外头守着。” 见得屋子里人都退了下去,门也被高嬷嬷小心关了,容氏也不乐意和那祁氏兜圈子,转过脸便说道:“我今个儿来,只为了给云娘那丫头讨一张和离书,你且痛快些,我也好收了和离书,早早家去。” 祁氏被得容氏的嚣张气得牙根儿都要咬出了血来,冷冷一笑:“这倒怪了,好端端的,你一个隔房的大伯娘,跑来替我的儿媳妇要和离书,你不会是撞破了脑袋,傻了不成?” 容氏就知道祁氏不会痛快答应,睨了她一眼,手臂搁在把手上,身子略往祁氏那里倾了倾,低声冷笑道:“我虽是隔房的大伯娘,可你儿媳妇要和离这事儿,我却是管定了。我还告诉你,云娘的嫁妆,你动用的那些,自己想法子,赶紧给添补了上去。等着云娘离开林家,她的嫁妆,一两银子都不能短缺了她。” 祁氏骤然冷笑起来,讥讽地看着容氏,俨然跟看傻子一般:“我瞧你病得不轻,还是赶紧回去找个郎中瞧瞧身子,别的得了失心疯,跟个疯婆子一般,尽说些胡话。” 说着站起身,弹弹袖子,扶了扶鬓间的嵌红宝石的石榴花金步摇,祁氏冷笑道:“行了,我可是忙了一日,才没空和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你愿意走就走,要是非得在我这儿撒泼,我瞧着你得了病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容你一次。只是下回,你再想来我东院儿,却是不能够了。” 容氏最是见不得祁氏张狂得意的模样,然而她最喜欢做的,却也是在祁氏正是春风满面的时候,给她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她浑身狼狈不堪,才是快活! 于是容氏也站起了身,学着祁氏的模样,弹了弹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再去扶了扶发髻上,根本不曾松散的荔枝金簪,亦是冷冷笑道:“你既是不愿意,那得了,明个儿我就坐了马车去碧溪镇里,去问问那洪县令,这停妻再娶,可要如何处置才是。”说完了,一甩袖子,便扬长而去。 祁氏瞬时间便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小碎步撵了上去,拉扯住容氏衣袖,压低了声音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容氏顺势停下脚步,冷冷睨着祁氏讥讽地笑:“我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好好儿的孩子,都给你这作恶的娘给教坏了!”说完一把拽回了袖子,却是抢在祁氏拦她之前,疾步就出了门去。 祁氏惊得浑身直哆嗦,等她缓了神儿来,再撵了出去,却只见得那容氏背影匆匆,已经走了老远。立时绷紧了脸皮,提起裙角便追了上去。 容氏听得后头的脚步声,唇角勾起一抹讥笑,脚下却是愈发的快了。祁氏见得自己撵不上,就喊道:“来人,拦下大太太。” 容氏岂会容许那些下人们在她跟前撒刁,冰起脸高声喝道:“走开!”那些下人本就是一头懵然,满脸的茫然不知所措,被容氏这么一喝,下意识便让出了道儿来。 于是等着祁氏追出了大门去,却见得容氏早就坐上了自家的马车,走了老远了。 高嬷嬷喘着气赶了过来,才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便听得祁氏气急败坏地喊道:“来人,备车,往东院儿里去。” 只是马车行至中途,心急火燎的祁氏忽然撩开了车帘子,冲着外头跟着的小厮喊道:“去,把大奶奶给我找了来。”而后命赶车的人停下车,满脸怒容地摔下了车帘子。 马车里头悬挂了一盏昏暗的马头灯,高嬷嬷小心地看着满身怒焰的祁氏,有心问一句,可看她如此模样,却又心生胆怯,怕得没问出来有用的,倒碰得一鼻子灰来。 正是高嬷嬷心里头纠结着要不要问,外头传来了急速的奔跑声,而后隔着车窗子,小厮说道:“太太,大奶奶去东院儿里,如今还不曾回家来。” 祁氏心头的怒火登时又往上蹿高了一截子,恨恨地拍着车壁,厉声道:“赶车,去东院儿。”心里头把个萧淑云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贱人,果然是和东院的老虔婆搞在了一起。想要和离?还想要嫁妆?做她的春秋大梦吧! 高嬷嬷愈发不敢做声了,这是她打小儿奶大的孩子,甚个性子她最是清楚,眼见着如今火冒三丈,头发都要气到冒烟儿的模样,她最好还是当个哑巴,也省得将那一肚子的火气,都引到了自家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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