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赏赐了宫女还亲自给赐名的事很快在宫里传开了,嫉妒者有之,艳羡者有之。    太后得知此事后却是十分高兴的:“陛下当真赏赐了那丫头?”    李尚宫一边帮太后捏着肩膀,一边回着:“正是呢,陛下待人严厉苛责,对待女子更甚,如今骤然赏了那丫头,如今阖宫上下都要传遍了。不过,苏梨的名字被陛下改了,叫红玉。”    太后顿了顿,倒也了然:“苏梨这个名字是陛下的心结,改了也好,只要他不将红玉拒之门外,日后总会忘了过去的。”    说着,太后似又想到什么,对着李尚宫吩咐:“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吧,让人好生布置,给红玉改善一下伙食,她身子还没完全复原,得多补一补才是。”提及红玉,太后眉眼间都是笑意。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日子里,红玉被陛下宠幸,然后给她生下孙子的美好画面了。    见太后难得如此开心,李尚宫自然连忙应下,又思忖着问了一句:“太后觉得这丫头真能收复陛下的心?”她觉得这似乎是第一次太后对哪个女子如此有信心。    太后面上依旧挂着笑:“能不像对待旁人那般冷淡,说明还是有救的。我看那孩子模样不错,女人瞧了都心动,何况男人呢?”    说到这儿,太后长长叹了口气:“陛下登基也三年多了,至今后宫女眷谁也未曾承过雨露,如此下去何时才能绵延子嗣?他是一国之君,子嗣便是头等大事,哀家能不着急吗?  早些年还想着皇长子怎么也该出自我们梁家人腹中,可梁昭仪不争气,自个儿刁蛮任性也便罢了,还不得陛下待见。至今都入宫多少年了,连陛下的面儿都没见上几回,哀家还怎能指望她?其余赵德妃、徐昭容也是不中用的,全都指望不上。  反倒是齐王妃,哀家听说前些日子诊出来有了身孕,陛下好容易坐稳了帝王宝座,如若到时候因为无后一事再便宜了淑太妃和齐王母子,哀家也就白筹谋了这么多年。如今哀家是不做他想了,不管是谁,早早诞下龙嗣堵住悠悠众口才是正经。”    太后这番话李尚宫自然是明白的,当初先帝在世时,还是德妃的太后和淑太妃二人皆很得宠,其子晋王和齐王也是有谋略有才华,得陛下赏识,自然是互相较着劲儿的。如今晋王登基,德妃成了太后,齐王和淑太妃表面上是消停了,可心底里谁又知道肯不肯服输呢?    陛下还年轻,现在没有子嗣本没什么,可头上顶着淑太妃和齐王的压力,自然便不能将其看做小事了。尤其,齐王妃还有了身孕,这对太后来说自然是很有危机感的。    不过如今她也只能在一旁宽慰着:“陛下还年轻,太后不必太过着急,皇子总会有的。”    太后面上涌起一抹愁容,唏嘘喟叹着:“如果苏梨那孩子还在,这会儿哀家必然也是子孙满堂了。”    这边正说着,外面的人传话说梁昭仪求见。    听到梁昭仪,太后眉头不觉间蹙了起来:“这会子过来,怕是听到了风声过来撒泼的,让她回去,哀家不见。”    提起这个侄女太后也是颇为头疼的,哥哥将女儿养成那般娇纵任性的样子,莫说陛下了,就是她这个亲姑姑都不怎么待见。若非她与自己一样姓梁,又是哥哥嫂嫂的心头肉,这样与贤德丝毫不沾边儿的人,她是无论如何不会送进宫来的。    谁知,底下的人刚出去没一会儿,外面便吵吵嚷嚷了起来。    太后被她吵得头疼,对着李尚宫摆手:“让她进来。”    李尚宫领命出去后,很快领了梁昭仪入殿。    梁昭仪穿着一件茜素红的交领宫装,百褶裙上金线绣着的鸾鸟图案精致大气,随着她走进来的动作微微摆动。上身长绒白狐大氅披肩,一头墨发绾作垂月髻,发间斜插一支红鸾点翠的步摇,皓白的颈子上挂着粉珍珠项链,衬得她肤白胜雪,打扮的倒是十分华丽精巧。再加上她容貌秀美,黛眉朱唇的,自是娇俏动人,格外扎眼。    梁白卉今年不过十七岁,因模样生的精巧,颇有几分太后年轻时的灵动,是以太后对她还是有几分偏爱的。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她虽然对这丫头有所怨怪,却不愿当众为难她什么,只平和着语气道:“怎么这么着急的见哀家,莫不是有什么事?”    梁昭仪心里本就憋着气,此刻看到太后就更觉得委屈了,哭啼啼扑进太后怀里:“姑母,卉儿听闻今儿个陛下赏赐了一个宫女,还给她赐了名字。陛下登基多年,几时对哪个宫女这般优待过?就连卉儿入宫两年有余,陛下连支步摇都没开口赏赐过呢。”    她越说越伤心,竟是哭得收不住起来。    太后瞧了倒也是真的心疼的,轻抚着她的肩膀安慰:“你这孩子瞎想什么呢,你是昭仪,又是鲁国公府里的千金闺秀,跟个宫女比较什么,也不怕失了身份。那宫女不过是捡了陛下的玉箫,陛下这才赏赐她些东西,这都值得你惦记着?”    梁昭仪抽抽搭搭的,抬起红红的眼眶:“姑母骗人,卉儿都听说了,那个宫女被姑母派到自己跟前儿当差了,姑母你是不是要把她献给陛下,那宫女早先企图勾引陛下被臣妾发派去了冷宫,如今您这样做让卉儿的脸面往哪儿放啊?卉儿可是你的亲侄女,您不帮我怎还帮着外人……”她越说哭得越凶了。    太后原本温和的脸色渐渐冷凝了下来,推开她,声音带了几分凌厉:“梁昭仪,你这是来质问哀家的吗?”    梁昭仪原只顾自己伤心了,什么话都往外面吐,如今被太后一问方才反应过来自个儿说了什么。她身子颤了颤,也不敢再啼哭了,忙跪了下去:“太后恕罪,嫔妾失礼了。”    她乖巧,太后的语速便缓和了下来,但神色仍是十分严肃:“瞧瞧你如今的这幅样子,哪还有半□□为嫔妃的仪态和端庄?你是哀家的亲侄女儿,哀家自是愿意偏爱你几分,可你自个儿想想,自入宫至今,你都干了些什么?入宫之时便是个昭仪,如今还是个昭仪,反倒让赵德妃统率后宫,掌管凤印。说起来,赵德妃也的确比你端庄大度,蕙质兰心。”    太后戳到了的梁白卉的痛处,她撇着嘴心里委屈,却是再不敢多言什么。    太后又继续道:“你是哀家的侄女不假,却也别忘了自己嫔妃的身份,遇事如此不顾大局,不识大体,若非这宫里有哀家护着,谁还能容你这般横行霸道,刁钻刻薄?你自个儿不思进取,如今陛下刚赏赐了个宫女便急成这般模样,简直丢我们梁家的脸面。”    梁昭仪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规规矩矩认错:“太后恕罪,嫔妾知错了。”    看她听话,太后也便不再训斥,只摆了摆手:“跪安吧,这几日待在寝宫里抄写佛经,把你的性子收一收。”    “是。”梁昭仪心不甘情不愿地应着,嚣张地来,灰溜溜地走了。    太后望着那丫头,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跟着李尚宫抱怨:“这孩子性子骄纵,头脑又十分简单,根本不适合待在这宫里,若非当初哥哥嫂嫂们坚持,哀家倒是更愿意从旁系里挑一个。”深宫之中尔虞我诈,当初她入宫时便没少受罪,能有今日的地位那是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换来的。    她当年自认城府计谋皆不输旁人尚且如此,何况这个宠坏了的黄毛丫头?    李尚宫自是不好评判什么,只淡淡笑着:“昭仪年纪小,性子倒也是率性。”    太后摇头:“就怕她自个儿没本事,最后被人当了棋子也不知道。这丫头我如今是不指望了,她只要本本分分的,别捅什么大篓子,有哀家在倒也能让她这辈子安安稳稳的过去。怕只怕她心比天高,自不量力。”    李尚宫低着头,不敢回话。    太后倚在软榻上,想着至今皇嗣还没个着落,也是颇为发愁的。    对于未来皇后是何等身份,太后虽觉得是她们梁家自己人最好,却也是没那么深的执念的。说到底,还是儿子喜欢哪个更重要些,后宫里的勾心斗角她掺和了一辈子,如今早腻味了,如若能够享受一家子天伦之乐,未尝不是一件幸福。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当初能被儿子说动,愿意接纳苏梨这个儿媳妇的原因。    只可惜,上天作弄,到底未能如愿。    她想了想,转而对李尚宫道:“那个红玉身子养得如何了?如若并无大碍,让她这几日便来息宁宫当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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