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赵王定睛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突然惊呼一声：“哎呀，你不是那个红玉吗，本王记得你。”　　　　苏梨颔首：“回王爷，奴婢苏梨。”　　　　“苏梨……”赵王挠了挠头，小声嘟囔一句，“难道我认错了，她是叫红玉来着，跟你一样漂亮。”　　　　说完转而看向齐王妃苏柔：“二嫂记得吗，我说她比你好看来着。如果不是一个人，那这个苏梨也比你好看诶。”　　　　“五弟！”齐王呵斥他一声，转而去看苏柔的表情，生怕她会不高兴。　　　　苏柔原本温婉笑着，一听赵王这话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却又碍于面子不好发作：“五弟这说的什么话，世间美人无数，比我漂亮的自是数不胜数的。不过，到底是个宫婢罢了，也值得你这般惦记着？”　　　　齐王却突然看向地上跪着的宫女：“你就是苏梨？”宫里到处传言太后身边的宫女苏梨入了陛下的眼，待之与旁人不同。先前曾改名红玉，这前几日突然又被陛下改回了原名。　　　　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难怪从不近女色的皇兄能瞧得上眼。　　　　不过，他不是对安国公府的大姑娘痴情一片吗，不想竟也不过短短四年便移情他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淮王温声开了口：“二哥，咱们还是给太后请安要紧。”　　　　齐王应着，倒是没说什么，扶着苏柔随淮王、梁王一起入了大殿。　　　　赵王摸着下巴打量苏梨，却没走。　　　　“喂，你真的不是红玉？”他弯着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苏梨，一脸的纯真无邪。　　　　苏梨颔首：“奴婢真的是苏梨。”　　　　“那你认识红玉吗？”　　　　苏梨想了想：“王爷，如今宫中或许并无红玉此人。”　　　　“怎么会呢，莫非当日是遇到仙姑了？”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苏梨听着他这般毫无逻辑的猜测，不由得想笑，一时间倒也放松下来。　　　　这小王爷还挺有趣的。　　　　谁知赵王却又突然说了一句：“仙姑的家都在天上呢，那我以后估计见不着红玉了，你叫苏梨是吧，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　　　　苏梨：“……”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莫非这王爷小小年纪便见一个爱一个？如此来看，只怕将来会是个花花公子呢。　　　　她无奈摇头，皇家的人莫不是都这样的？　　　　“你怎么摇头啊，莫非你不愿意？”他皱着一张苦瓜脸，明显十分受伤。　　　　苏梨抬头：“这话王爷跟多少姑娘家说过？”　　　　赵王道：“没有跟谁说过啊，除了上次的红玉仙姑就只对你说过。”听苏梨说宫里没有红玉这个人，他理所当人把上次遇到的当成仙姑了。　　　　苏梨闻此却是不解了：“王爷为什么想娶我？”　　　　“因为你好看啊。”他眨巴着眼睛，“我说过的，将来长大了要娶天底下最最最美的女子，比二嫂还漂亮的。”　　　　这小孩子似乎很执着拿旁人跟齐王妃的容貌相较，莫非他与齐王妃有仇？　　　　当然，这话苏梨是不敢问的。　　　　“王爷既然要娶世间最美之人，那你如今尚小，焉知日后不会遇到比奴婢更美之人？”　　　　苏梨这话倒是问住他了，小赵王捏着肉嘟嘟的下巴冥思苦想片刻，又道：“可是现在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最最好看的，比二嫂还好看。”　　　　苏梨记得苏柔打小便视脸蛋儿如生命的，不知道这小赵王整日在她跟前那她的样貌说事，她是何等心境。　　　　见苏梨不说话，赵王却急了：“你到底答不答应我啊？”　　　　“什么？”苏梨正陷入沉思，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答应嫁给我啊，他们都说我是王爷，想娶谁就可以娶谁的，我想娶你。”　　　　苏梨：“……”　　　　“你们在做什么？”背后突然有颇具威严的声音传来，苏梨身子颤了颤，原是在跪着的，如今忙调转了方向行礼。　　　　赵王却笑呵呵跑着奔过去：“皇兄！”　　　　佟蕤着了件玄色便服，只领口和袖口处绣着龙纹的图案，腰间束着墨玉鞶带，身材颀长，玉树临风，只那张脸不苟言笑的，让人生畏。　　　　不过赵王明显不怕他，跑过去也不行礼，直接拉住他的胳膊：“皇兄，上回我来给太后请安都没看见你呢。”　　　　佟蕤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几个月没见你，长高了。”　　　　他的动作本是无限慈爱的，但因为脸上没有表情，话语也如往常一般低沉冷淡，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苏梨只略微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乖乖在地上跪着。　　　　佟蕤看她一眼，淡淡道：“起吧。”　　　　苏梨应诺起身，便听佟蕤又问：“你们二人方才在说什么？”　　　　苏梨抬头，佟蕤正看着自己，便知这是在问她的，正欲回话，赵王抢先道：“皇兄，我在跟她求亲呢。”　　　　佟蕤唇角抽了抽：“胡言乱语。”　　　　“真的，我是真的在跟她求亲的，皇兄不信你问她。”　　　　佟蕤目光扫向苏梨，后者心跳一滞，后退半步回道：“王爷在跟奴婢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赵王很不满意苏梨的回答。　　　　说完又拉着佟蕤：“皇兄，她还没答应我呢，你帮帮我让她答应好不好？”　　　　佟蕤脸色阴沉至极，觑向苏梨时眼睛好似刀子一般：“你怎么看？”　　　　苏梨吓都吓死了，哪里敢回话，一时间低垂着头表示沉默。　　　　佟蕤道：“她不答话，那就是不愿意。”　　　　“为什么？”赵王很泄气地垂下头去，抬脚提着脚下的石头，仿若收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过了一会儿，隐隐还传来抽泣声。　　　　佟蕤一惊，伸手将他的脸抬起来，却见小家伙正哭的伤心，泪眼婆娑的。　　　　“堂堂男儿，哭什么？”他皱着眉头呵斥。　　　　赵王却只顾哭：“皇兄，我被拒绝了，好丢人啊，以后我再也没脸见人了，呜呜呜呜……”　　　　佟蕤：“……”　　　　“你喜欢她什么？”佟蕤又打量着敛眉颔首的苏梨，似在问赵王，可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赵王道：“她好看啊，四哥说美人难求，二嫂已是国色，天下间再难找能与二嫂媲美之人了。可是你看这个宫女，他就比二嫂好看，我要把她娶回家。”　　　　佟蕤脸色阴沉沉的，眸色复杂难测。　　　　赵王童言无忌，但这话里面隐含的深意可就多了。　　　　老四梁王出了名的风流，把赵王带坏了不说，还有可能觊觎齐王妃美貌，内心龌龊不堪，难保日后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来。　　　　若真如此，那可就是皇家一大丑事了。　　　　苏梨战战兢兢立在那儿，很努力想把自己当做空气，唯恐佟蕤为了皇室的脸面杀她灭口。　　　　梁王久不见赵王入殿出来相寻，不料一出大殿便听见赵王这般对皇帝说自己的坏话，一时唬得不轻，站在那儿再迈不开步子，脸色也随之煞白。　　　　佟蕤也看见了他，眉头皱着：“杵在那儿做什么，滚过来！”　　　　梁王缓缓走近，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拱手作揖：“给皇兄请安。”　　　　佟蕤神色不怒自威：“梁王倒是会教弟弟。”　　　　梁王而今不过十八岁，尚未及冠，平日里鬼混了些，但没什么脑子，佟蕤素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料小五跟着他都要学坏了。　　　　“皇兄恕罪，臣弟只是随口一说，不料五弟当了真，臣弟对二嫂绝无非分之想。”　　　　佟蕤却懒得与他多言：“滚回你的梁王府去，禁足三个月，没有赦令不得踏出王府大门半步！”　　　　“啊？”梁王欲哭无泪，他平日里最是爱玩不过，如若不出府，那就等同于要了他的老命了。　　　　“啊什么啊，再不领命禁足半年！”　　　　“领命领命，臣弟这就领命！”梁王再不敢耽搁，麻溜儿地滚回自己王府去了。　　　　赵王尚且摸不着头脑：“皇兄怎么生气了？”　　　　佟蕤摸摸他的头：“无碍，走吧，去给太后请安。”　　　　“可是……”赵王看着苏梨却不肯走，“皇兄，我还是想娶她。”　　　　佟蕤淡淡道：“他比你大太多，等你长大，她都人老珠黄了，届时会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与你匹配。”　　　　“真的吗？”赵王将信将疑。　　　　“皇兄何时骗过你？”　　　　赵王这下想通了，忙点头：“那皇兄，等我长大了你要给我娶一个更漂亮的女子。”　　　　佟蕤没应他，只道：“快进去吧。”　　　　赵王应着，小跑着进了大殿。　　　　苏梨站在原地却是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她今年才十八岁，十八岁好吗？听他方才那语气，好像自己现在就已经成了黄花菜一般。　　　　心里把佟蕤骂了一通，正欲去茶房沏茶，侧目却见佟蕤竟还在原地站着。　　　　苏梨唬了一跳，方才他不是说进殿了吗，怎么没走？　　　　“陛下。”她再次屈膝行了礼，一时间心里很没底。陛下该不会真的为了梁王的事要杀她灭口吧？　　　　佟蕤睨着她，默了须臾，淡淡道：“勾引王爷乃是大罪，罚抄《女戒》一遍，明日送去养寿宫。”　　　　说罢，再未多加停留，负手往着大殿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