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谢因就出了门,他先去赴了周慕的宴,曹选也在那儿。三个人喝了点酒,周慕问他昨天都干了什么,这种谢青的大好日子居然没有谢因作乱,真是不可思议。    谢因斜他一眼,道:“等着吧,本太子可有大招在后头!”    曹选偷偷凑过来:“你别信。早上来的时候,我好像听到皇子府丢了一个婢女,不过被谢青压下来了,没多少人知道。”    周慕嗤道:“没多少人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曹选连着“哎哎哎”了几声表示不满:“昨天娇娇在女眷里,她听见的。”    周慕瞪大眼睛:“你还真带了你那小妾去啊?”    曹选更不高兴,反驳道:“什么小妾!等我成年,我要扶正的。”    谢因凑过来:“真丢啦?”    曹选立刻又和他说起话来:“真的,昨晚我没回去,早上作辞的时候谢青都没之前笑得那么好看。”    谢因讥道:“也就他能笑那么假。”    周慕奇怪:“怎么谢青被你说的,倒是对这婢女很是上心啊。这么丢了,找着没有?”    曹选看了看谢因,清了清嗓子:“还在找吧,我也不知道。”    谢因单手托腮,另外一只手握着酒杯,里面的酒已经被他饮尽,杯子在他手指间转了几圈又回到原位,他抬起眼睛看着曹选,笑骂道:“岂有此理!你以为是我偷的?”    曹选摸了摸鼻子:“我也没说……”    周慕插嘴道:“不过我倒没想到谢青会娶这么个女人。”    谢青娶的是翰林院郭孚的独女,郭孚担的是史官修撰一职,并不起眼,昏礼之前,都没有人知道他竟做了当朝皇子的岳丈。    “奇也怪哉!”    周慕拉长嗓子太息一声,谢因朝他身上丢了颗花生,起身道:“我去我姐姐那儿,再聚吧。”    临走前谢因还是叮嘱了一番:“谢青丢人的消息,你们可别说出去,我留着有用。”    两人应下,又和他道别。    酒楼外下人已经牵好马,掌柜躬着腰送谢因出来,模样惶恐恨不得在地上膝行。谢因从荷包里掏了颗小金子出来丢给他,接过缰绳跨上马往前去了。后面跟着小跑的下人,还有千恩万谢目送他离开的酒楼掌柜。    但公主府没人。谢因心中一跳,调转方向回了太子府,果然看见管事伸长脖子在张望。    “公主来了?”    谢因利索翻身下马,管事亦步亦趋,在他身后回道:“清河公主才到,在前院待了会儿,赞了您的课业。现在在梨青院坐着。”    面前的人闻言止了步,又很快往前赶去。    要死要死!    谢因一面往后面奔,一面想着怎么把清河应付过去。她要是知道自己突然带了一个小姑娘回来,太子府一定要被她翻了天了。    *    荔宣战战兢兢坐在椅子上,倚翠立在她身后,雁书正在添茶。她抬起眼睛,偷偷看了面前颇有气势的女人一眼,清河回望她一眼,神情倒是柔和。    雁书倒完茶退到一边,清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对身后的婢女道:“你出去看着。”    秋瑰低头应是,留下桃青站在她身后。倚翠趁机悄悄给雁书使眼色,雁书轻轻摇头,表示她也没办法。    清河公主突然来了后院,她们虽然得了管事的提醒,但荔宣实在太糊涂,她连自己怎么来的太子府都不知道,磕磕绊绊答了清河的几个问题,思绪混乱,什么都说不明白。最后还是雁书硬着头皮,请公主先用茶,这才解了她的围。    荔宣看见清河放下茶碗,她的心立刻跳得飞快,在衣袖里用力握着手腕,指尖微微发白。    清河思量一会儿,道:“你说有人送你来,是谁送的?”    荔宣咬着嘴巴不吭声。    清河还要再问,门外就传来秋瑰问礼的声音,混着谢因的高声叫嚷,听不分明。清河皱起眉,而谢因一奔进来就来拉她的手臂,认罪的话说得又急又快。    “姐!姐姐!清河姐姐!出来跟你说!你要听什么我都说!”清河被他从椅子上拽起来,谢因顺手搂住她的腰让她站稳,腆着脸对清河讨好地笑:“咱们出去说。”    荔宣也跟着站起来,她看着两个人,神色有些无措。谢因偷空瞄她一眼,确认她无虞,松了口气,然后才一心一意把清河往外拉。    到了侧屋,婢女上来倒茶摆点心,清河理着衣袖,声音微怒:“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谢因立刻挥手赶人:“下去下去。”又转过头大义凛然道,“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河看他一眼,言简意赅:“她是哪来的?”    谢因道:“就——那么来的呗。”    清河怒:“好好说话!”    谢因只好就范:“我昨日不是去了谢青府上——”他看着清河的脸色慢慢沉下去,连忙撇清关系,“没他的事!”    “回来得早,我就去逛了一圈,然后就碰到了。”    清河迟疑道:“怎么碰的?”    谢因老老实实:“她是被人骗到京城的,知道危险之后就逃了。我遇见人的时候正找不着地方乱碰,我看她可怜就给带回来了。”    清河将信将疑:“我问过,小姑娘是说被人送来的。”    谢因心中一突,不动声色问道:“她说是谁送的了吗?”    清河摇头:“只知道是被送来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家住哪里,亲人情况,都说不上来。”    谢因于是放心,看来小花精还挺听话。他又接口道:“就是这样,我觉得她是被拐了,吓得不行,连自己叫什么名都答不出来。”    知道没露馅之后得意忘形,谢因说完这句立刻就噤了声。    清河果然冷哼一声,慢悠悠道:“她说她叫荔宣。”    最后还是得了一顿骂,清河说她回去想办法给荔宣找个身份,既然谢因喜欢,就让她先做个侍妾跟在身边。谢因恹恹应下,他还在气恼茉莉花精要个什么名字,又唉声叹气多了太子侍妾的身份,以后用小花精给谢青添堵,可就免不了有一点麻烦了。    清河看他这样,以为他不愿意给小姑娘名分,只是随意对待,忍不住又斥道:“你也该有个一国储君的样子,之前江侍郎儿子的的事还在眼前,现在又带了个小姑娘进太子府。谢青一派的人可时时都盯着你,一心要揪你的错处。”说到这里,看见谢因垂下的眼睛,清河又软了心肠,“既然有了侍妾,也算是个大人了。以后就收收心,别一天到晚出去乱逛,早点学着朝政要事才是正经。”    谢因小声反驳:“谁要学这个……”    清河拎起他的耳朵:“你说什么?”    “没没没!”谢因连忙讨饶,“我有了侍妾,一定早日让姐姐抱上外甥,一胎怀双,三年生俩,何如?”    清河被他说得笑出声,松开手道:“回去吧,叫我的人过来,我得进宫一趟,和父皇说这事。”    谢因乖乖巧巧:“好。我送姐姐出去。”    *    梨青院安安静静,荔宣趴在美人榻上不声不响掉眼泪,她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大皇子现在一定很烦心,巴不得她不要再出现。可是她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找不到师父又惹收留她的人生气。    荔宣紧紧握着手腕,还记得谢因的话,注意着不要让花长出来。    雁书不明白美人的心事,她以为荔宣是害怕清河公主,于是蹲在榻边轻声安慰荔宣:“姑娘不必多想,清河公主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今日不过是公主担心殿下,所以才问了许多。”    荔宣举起手抹掉眼泪,努力让情绪平复一些。她松开手腕从榻上坐起,雁书冲她露出笑,一直候着的倚翠端来清水和帕子,两个人伺候她洗脸梳头。    谢因一进来就看见他的新晋侍妾低着头在喝东西,走过去看了一眼,颜色鲜艳,是冰糖紫薯银耳羹。    婢女向他行礼,谢因撩起衣摆在小花精身边坐下,故意道:“你在这儿受用,我倒是被一顿骂。”    他进来之前就问了梨青院的婢女,知道清河并没有提到太子如何如何,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所以现在才有心思和小花精逗笑。而荔宣看见他进屋就停了嘴,眼睛里只有他的影子,一眨不敢眨,一直盯着谢因看。听见谢因说话,荔宣低低道:“是我不好。”    虽然洗了脸,但小花精的眼尾还带着一点红,脸,脖子,还有胸前露出的一小片肌肤,通通染上淡粉色。刚喝过银耳羹的嘴唇晶莹透亮,谢因眼神轻飘,小花精连忙伸出舌头快快舔过,又立刻紧张注意他的目光所在。    谢因转过头看向桌子上的甜羹:“那就罚你今天不许喝这个。”    荔宣留恋地望了那只金边小碗一眼,然后对谢因用力点头:“不喝。”    谢因当然看见她的反应,他笑了一声,又接着道:“还有,罚你看着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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