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夕阳透过楼房之间的间隔，斜斜洒在水泥路面，洒在江小满脚后跟以后，她身后一片金黄，身前一片阴暗。　　　　齐丹丹双手环胸，懒懒靠在墙上，脚踩墙根，睥睨着她。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替你爹妈教育你一下，以后别他妈那么傲，让人看着心烦。”　　　　江小满左右看看，那几个男生虎视眈眈，像一条条忠诚的狗。　　　　她知道自己很难逃脱，心里不是不怕的，但面上尽量不表现出来。　　　　“齐丹丹，咱们两个闹矛盾，你牵扯这么多人进来，有意思吗？”　　　　齐丹丹得意洋洋，胜券在握。　　　　“你不是很会打架吗，我想，让你跟我的几个哥们儿练练手，应该很有意思。”　　　　“以多欺少，让一个女的对阵这么多男的，你不嫌害臊的吗？”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句废话，如果齐丹丹会有这样的觉悟，她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齐丹丹丝毫没有松动，摆明了就是要整她，不计方式，不计代价。　　　　抬着下巴，嘲讽道：“你怕了，是吗？那你可以先跟我道歉，然后求我放了你。”　　　　如果对方把她骗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羞辱她，伤害她，她又何必再自降身价，自取其辱，以供对方取乐。　　　　江小满咬紧后槽牙，一言不发。　　　　“你们看到了，她就是这么傲，是不是该治治？”齐丹丹递个眼神给为首的黄毛，“齐兵，你们看着办，如果你的兄弟们想玩玩，你也没必要拦着，反正这女的脸皮厚，不在乎的。”　　　　齐兵露出一脸猥琐笑容，朝江小满走来。　　　　“小妹妹，你别怕，要不你跟哥哥谈恋爱，哥哥罩你。”说着，就伸手拉住江小满的手，“来，先跟哥哥亲个嘴，哥哥还没女朋友，心里痒得难受。”　　　　江小满又惊又怒，猛地抽回手：“滚开，你别碰我！”迅速抄起书包，胡乱朝对方头上脸上砸去。　　　　“我操，我今天不弄死你。”齐兵兜头给了她一巴掌，回头招呼同伴，“这女的给脸不要脸，你们过来，给我打死她！”　　　　……　　　　田淇淇从奶茶店出来，路过巷口，不经意看到巷子里一群人在打架，其中有齐丹丹和程茉，而江小满是那个被打的人，她倒在地上，被粗暴拖拽踢打，她吓得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转身拼命冲向学校。　　　　司迦南正在操场上打球，手臂被人拉住，他诧异回头，只见田淇淇双眼发红，气喘吁吁，惶急不已。　　　　“小满……小满出事了……在麻辣烫店斜对面的巷子里……齐丹丹带人打她……”　　　　司迦南心头一震，篮球狠狠掼在地上，猛然弹向天空，少年拔腿狂奔，一路冲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周昆骇然看着司迦南如抓狂的猛兽，他急冲过去：“南哥，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打江小满。”　　　　司迦南丢下一句，转眼身影消失在校门口。　　　　猛冲到巷子口，看到倒在地上的江小满，司迦南的热血直冲上脑门，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紧，疼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江小满蜷缩在地上，她的裙子被掀了起来，像是有苍蝇臭虫趴过她皮肤上，令人作呕，她浑身发抖，眼泪决堤，一边尖叫呼喊，一边双手死命护住，拼命往后躲，突然一声惨叫，龌龊动作被截断，她惶惶抬眸，只见司迦南高举一把旧椅子，一下轮在那人头上，再一下直击肋部，那人双手捂头倒在地上，鲜红的血从指缝渗出，触目惊心。　　　　世界静止。　　　　之前对江小满施以拳脚的小混混们，惊恐地看着司迦南，犹豫着，跃跃欲试。　　　　司迦南没给他们考虑的机会，冲过去，又砸又踹，一时之间，倒的倒，逃的逃，有人哭叫，有人咒骂，骂江小满浪骚贱，脱了裤子招来男人替她打架。　　　　司迦南打红了眼，逮着嘴里不干不净的，掐住脖子，猛撞在墙上，后脑勺咚地一声响，接着劈头盖脸狠狠扇下去，很快鼻青脸肿，成了猪头。　　　　逃走的几人又折了回来，手上都抄了家伙。　　　　江小满惊骇，瞪圆眼睛，扯着喉咙喊：“快跑，司迦南，快跑啊。”　　　　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司迦南身边，试图挡住他，护住他。　　　　司迦南转头看了一眼，拉起江小满就跑。　　　　两只手心里满是汗水，又湿又凉，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江小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几乎跳出来。　　　　江小满浑身疼，跑不快，那伙人越追越近，拐弯的时候她腿一软差点摔倒，一抬头，只见周昆领着一群人，手持木棒，站在面前，一支威风凛凛的英雄战队。　　　　她肩膀一垮，松了一口气，喉头一紧，鼻子一酸，眼底发胀，有水汽弥漫上来。　　　　就在不久前，她亲口说他们像神经病，说讨厌他们，只因为他们拿她开玩笑，而她认为那是一种轻慢和恶意，甚至她嫉妒他们的肆无忌惮，他们的快乐张扬，是她不知何时失去了对世界的信任，看什么都是灰暗，把少年们琥珀色的心也视作臭石头。她多么可恶。　　　　田淇淇也跟着来了，她连忙跑到江小满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问她有没有事。江小满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断了，大腿也疼得厉害，但她摇摇头，不想再为大家增加负担。　　　　司迦南说：“田淇淇，你带江小满到奶茶店等我们。”转头又对周昆说：“走，干他们去。”　　　　转身要走，手被紧紧抓住。　　　　回头，撞进她漆黑的眼睛里。　　　　江小满拉住他不放，摇头：“别去。这么多人打起来，后果难以预料，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担不起。”　　　　“你担不起，我担，今天我非做了他们不可。”司迦南挣开她的手，对着周昆他们比一个手势，“走，一块上。”　　　　司迦南他们人多，足有二三十个，相反对面就显得不怎么成气候，男男女女加一块也不超过十人，不用开打，胜负已定，那几个男生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尿了。　　　　齐丹丹一看这阵势，不服软不行了，万一闹出什么事，她作为始作俑者，吃不了兜着走，赶紧跑到司迦南面前，拼命拦住。　　　　“司迦南，别，别打，刚才领头的那个是我堂弟，你们如果把他打伤了打残了，我回去交代不了。”说着，眼圈一红，出声哽咽，“算我错了，我跟你们道歉，你就放他们走吧。”　　　　司迦南冷冷地看着她：“放他们走是吧，行，你先叫他们过来。”　　　　几个男生弱鸡一样颤颤巍巍站到司迦南面前。　　　　司迦南老实不客气，抬脚挨个踹过去，踹得他们东倒西歪，再爬起来重新站好。　　　　司迦南指着他们：“以后别让我在学校附近看见你们，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不信你们走着瞧，我有的是办法整你们。”　　　　男生们尽管有不服气的，但也只得低着头认怂，大气也不敢出。　　　　司迦南转身对江小满招招手，江小满顿了下，走过去。　　　　“道歉。”他说，“你们几个跟她道歉。”　　　　几声对不起，参差不齐，低如蚊呐。　　　　“有没有诚意？看来你们还是想打一架。”　　　　几人一脸茫然看看他，不知这位大佬到底要什么效果。　　　　“道歉都不会？”司迦南化身老师，一本正经，敦敦教诲，“好，我来教你们。你们要说‘对不起，江小满同学，我们错了，请原谅’，态度要诚恳，声音要响亮，语调要整齐。”　　　　他们照做，效果不错，司老师还算满意，没有再提要求，摆摆手示意他们先站到一边，然后指一下齐丹丹，手指向下一勾：“你，过来，道歉。”　　　　齐丹丹脸色骤变，窘迫难堪，无地自容，仿佛当街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　　　　站了半天，没动，也没声。　　　　“叫你道歉，听见没。”　　　　齐丹丹走过来，不情不愿：“对不起。”　　　　司迦南生气：“又一个不会道歉的。认真点。”　　　　齐丹丹咬咬嘴唇，心一横，说：“对不起。”　　　　“这就完了？”　　　　齐丹丹茫然不解。　　　　司迦南说：“鞠躬，九十度，这才是道歉该有的态度。”　　　　齐丹丹被他眼睛里不容反抗的力量震慑住，深吸一口气，对着江小满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