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到操场了，在看台这边等你，行吗？”　　路思远想了想还是给南音音发了条消息。　　那边很快就回了：　　　　“行，我也出寝室了。”　　　　大概没过五分钟，路思远就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眼睛一亮，挥了挥手。　　那身影好像也看见他了，小跑着来到他跟前。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南音音微微喘着气，可能是考虑到要跑步，便将一头直顺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露出了巴掌大的精致小脸。　　　　路思远离她不过一臂之隔，又因为身高优势，看得格外清楚。　　卷翘的睫毛微微扇动，皮肤白皙剔透，几乎看不到一丝毛孔。　　　　刚才还算平和的心倏地狂跳起来。　　路思远暗骂自己不争气。　　　　他出门的时候还想着好好的，见到音音要怎样怎样，说什么话。　　将可能发生的场景在脑中演练了好几遍，才雄邹邹气昂昂地挺起胸膛，来到操场。　　　　可一见到她，他所有的胸有成竹便立即溃不成军。　　　　路思远僵硬着身子，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咳，没有，我也是刚刚才到。”　　　　他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二。　　“对了，你什么时候吃晚饭的？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不然会肚子疼的。”　　　　南音音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他的细心，一般男生是不会想到这些的。　　“我六点的时候就吃了，现在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没事的。”　　　　南方的天，七点多的时候其实是还没有完全黑的，只能说昏暗。　　现在操场上的人还不算多，路思远在心里琢磨着，打算先给她测一下速度。　　　　“这样，我给你计时，你先绕着操场跑一圈，按平时的速度来就好，我看看你跑一圈要用多少时间。”　　　　南音音自然是没什么异议，只是：　　“你，你是在终点等我还是...”　　路思远笑了笑，眸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意味：　　“我数一二三后你只管跑就行了。”　　　　南音音哦了一声，没再问下去。　　　　塑胶跑道上都画有白线，路思远选了一处作为起点，然后打开了手机的秒表。　　“听我口令啊~”　　　　南音音作出了跑步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呈半握拳状。　　不知怎的，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曾经那一次次噩梦般的体育考试，心也微微提了起来。　　　　“一、二、三，开始！”　　　　话音刚落，南音音就如离弦之箭，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迈着小细腿儿，吭哧吭哧地往前跑着，很是努力的样子。　　　　在路思远眼里，可爱笨拙地就像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仔儿。　　忍不住想将她拎起来，抱怀里狠狠揉一番才好。　　　　见她跑了有一截，路思远才迈开长腿，闲闲地跟了上去。　　　　南音音喘着气，听到旁边的脚步声，不经意地侧头一看，就见到某人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感觉到南音音看他，他还傻白甜地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就跑她前面去了。　　之后见她撵不上，还停下来对她挥了挥手。　　　　南音音：....　　这人怎么这样！　　不就是腿长么，弄得跟谁还没个大长腿似的！　　　　南音音的小脸越发严肃，也开始加快了步伐。　　——当然还是撵不上。　　　　后来还是路思远见他们跑了有大半圈，才停下来等她。　　最后一截的时候，他们齐架并驱，回到起点的时候，路思远按下了秒表。　　　　南音音见终于跑完了，大口喘着气，当即就要蹲下。　　这是她的习惯，因为蹲下来会让她感觉好受一点。　　　　路思远眼皮一跳，立马拉住了她的胳膊：　　“刚跑完步不能蹲着，起来走两步。”　　　　“可我难受。”南音音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抬起头看着他：　　“我不想走。”　　声音软软的。　　　　“可你这样蹲着是不行的。”　　南音音没说话，她头垂着。　　就是不起。　　用行动表示了她的抗议。　　　　也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或许南音音自己都没发现她现在这样子有多像撒娇。　　　　路思远的手依然拉着她的胳膊，因为怕拽疼了她，便不敢使劲。　　此时他被南音音这番动作萌地晕晕乎乎，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在说：　　哎呦我去~这也太可爱了吧！　　不起就不起，你要做什么都依你！　　摘月亮都行！　　　　另一个声音却说：　　这个，刚跑完不能蹲着啊，这样她一会儿会更难受的，快叫她起来！　　　　最终还是担忧的心情占了上风。　　　　他的声音更加轻柔：　　“可你这样蹲着一会儿起来更难受，你走两步比蹲着舒服多了，真的。”　　　　南音音抬起头看着他。　　“我保证！”　　　　她看着他柔和的眉眼，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这，这怎么像在哄她一样！　　　　南音音的脸色瞬间涨红，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还被人握着。　　　　“那个，手....”　　“奥奥，”路思远反应过来，飞快（留恋）地松开了。　　　　南音音侧过了身子，不与他对视。　　　　这会儿操场的人也渐渐多了，跑道中间就是足球场，上面铺着松软的草坪。　　南音音视线的方向，正对着草坪。　　她看到，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对情侣。　　　　他们的身体贴得极近，二人对视着，不一会儿，男生的头渐渐往下...　　南音音霎时就瞪大了眼睛，内心狂跳。　　　　他，他们在，接/吻？　　　　操场上的灯都点了起来，那一点点的亮掩映在暗黑中，给周围笼罩上了一层薄纱似的光。　　朦胧，又暧昧。　　　　南音音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她垂着头，突然快步朝前走。　　　　路思远愣了，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目光扫到那对到现在还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情侣。　　他一顿，然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个啥，操场这地儿，还挺不错的哈！　　　　他搜寻到南音音的身影，看她走的速度不比跑得慢，知道这下她可能是真的羞恼了，连忙追了上去。　　　　感觉到旁边的脚步声，南音音垂着头，没停下，还这么直愣愣地往前走。　　看她这样子，路思远哪里还敢说话，就这么跟着。　　　　这不腿长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南音音都已经走得气喘吁吁了，人家还跟没事人似的。　　　　心里一气，南音音就这么倏地停了下来，然后转过来定定地看着他。　　　　顶着这样的目光，路思远感到巨大的压力，连声音也弱了下来，带着试探：　　“那个音音，咱还跑不跑了？”　　　　南音音不作声，良久，才听到她轻柔又坚定的声音：　　“跑。”　　　　——　　　　差不多将近九点的时候，他们才出了操场往寝室的方向走。　　　　道路的两旁都是香樟树，春日里的气候，没有长不好的，俱是枝叶葱茏。　　因为是晚上，路灯都开着，有些树枝伸了出来，挡住了一部分光，另一部分便从叶子的缝隙中泻了出来，照到路上。　　那里时不时走过一些行人，有情侣，也有结伴的朋友。　　　　寂静之下流淌着喧闹。　　　　路思远走在南音音旁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男寝和女寝并不在一个方向。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南音音脚步一顿，然后停了下来。　　　　路思远静静地看着她。　　　　“那个，”南音音将垂散下的刘海掖到耳后，这是她紧张之下的小动作，“今天谢谢你陪我跑步。”　　面前高大的男生闻言眉头就拧了起来：　　“你跟我说谢字做什么。”　　　　后面一句声音更低：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南音音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她道：　　“那，那我回宿舍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路思远心里一急，下意识拉住了她。　　“音音。”　　　　南音音回过来，目光与他交汇到一起。　　　　因为角度的缘故，路灯的光斜照到他的脸上，打出小一片阴影。　　他的五官俊朗，隐隐之间已然有了一分成熟男人的影子。　　　　他就那样看着她，目光直白而热切。　　“我——”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南音音心漏跳了一拍，身体也紧绷了起来。　　思绪纷乱，也不知是期待还是惧怕，种种情绪交织之下，南音音侧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侧身的那一瞬间，男生眸中闪露的失落。　　　　路思远松开了手，他对她笑笑：　　“晚上早点睡，好好休息。”　　紧绷的气氛似乎也为之一松。　　　　南音音的神情也放松下来，她也笑了笑：　　　　“那我走了啊！”　　“嗯。”　　　　当这里只剩路思远一个人的时候，他勾起的嘴角终于慢慢放下。　　眉眼垂着，没人能看清他眸中的情绪。　　　　灯光幽暗，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树干上的蝉在依然在不知忧愁地鸣叫：　　“知了，知了...”　　　　——　　　　“那时我的确想告白，可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害怕，我怎么舍得让她怕呢！最终我放弃了。”　　“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很短，她还不了解我，我不够优秀，她却那样好，她犹豫、不喜欢我都是正常的。”　　“我想告诉她，我喜欢她，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我有点难过。”　　　　——选自阿远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