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黑得几乎不见五指。
柳随风走在镇上这条青石板路上,没有掌灯,却走得像白天一样稳健。
他一边走,一边在思索。
如果按照计划,能用金票买断满天星对黑风教的支持,当然是最理想的事情。
可惜这扇门已经完全对他关闭起来了。
金钱无疑很重要,但是满天星这个组织并不缺乏金钱的血液。
每一个组织就好像一个人的身体一样,除了发肤、肌肉、骨骼之外,还需要利益的血液,金钱有时候就像血液一样把养分带到各个不同的身体组织里。
除此之外,人身上当然也会有精神和信仰,它们就像性格一样,显示每个人的不同,也显示每个人的弱点。
满天星的精神是什么?
他已经研究了满天星每一个分舵的资料,包括二十八星宿的每一个人的个性,得出的结论就是恐惧。
满天星不但对外要别人对他保持敬畏,对内也一样,每一个下属都需要充满敬畏,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每一条命令的传达准确有效,才能保证每一个下属的奋勇忠诚。
恐惧有时候也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精神,甚至不比诱惑的力量更小。
为了这一点,他会不惜用鲜血和生命来浇铸这种精神,武林中的中原山庄、雁荡派的灭门惨案,无疑都是铁血浇铸的一个证明。
能被证明的精神当然都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也是一种成功。
不过每一种成功后面一定隐藏着最成功因素的对立点,就好像阳光下的阴影一样,越猛烈的阳光,往往阴影就会越重。
满天星需要别人对他的恐惧,往往别人却想不到,他的内心一定也极度害怕恐惧。
只有一个害怕恐惧的人,才会最大程度的去让别人恐惧他。这个道理就好像喜欢穿锦衣的人,往往只是暴发户,喜欢化妆的女人,往往都是老得越快的女人一样。
柳随风握紧了拳头,他希望这是满天星的弱点。
因为他实在不想让将军失望。哪怕他失去自己的生命,都不愿意看见将军的失望。
青石板路的尽头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在黑夜里几乎看不出来。柳随风推开门进去,里面一片光亮。原来屋子的门窗都用毡布封住,所以外面看毫不起眼。
屋子里已经有二三十个人聚集在一起。
看到柳随风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外貌粗犷的中年汉子迎上前来,对柳随风道:“柳公子,吩咐召集的人都已到齐,一共二十八位,实到二十八位。”
柳随风扫视一眼,他本就是个极有风度的人,一举一动都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舒服,每一个人都好像被他看到了,都感觉到他的笑意。他低身对大家团团鞠了一躬,道:“辛苦大家了,将军他老人家让我代问大伙儿好!”
众人抱拳道:“柳公子客气了。”
中年大汉问道:“将军他老人家可好?”
柳随风笑道:“他老人家就像是铁打的,一年四季都不生病,吃饭吃得比我还多。他最盼着就是什么时候可以和江北的袍泽再一起聚聚,大家不喝醉的就只能滚着爬回去。”
大伙轰然大笑,都感觉到温暖,气氛已经像喝了一杯那样热烈起来。
中年大汉笑着回道:“这里都是将军的老部下,当年若没有将军,我们都要死在战场上。这几十条命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白赚了不少。所以柳公子但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吩咐,我等义不容辞,竭尽所能。”
柳随风脸色严肃起来,说道:“我本来也不想麻烦诸位,只是在江北无依无靠,这件事情又却是太棘手,所以才不得不使用将军的召集令,号召大伙一起为这件事情想想办法。”
“到底是什么事情?”一个人问道。
柳随风沉吟了一会道:“我要落星坞城堡里的那头雪山青藏獒。”
众人沉默下来,谁都知道这个任务有多艰巨。
一个人喃喃道:“那条狗简直比满天星的命还重要,这的确是个大麻烦。”
“我当然知道这事不容易,否则就不会叫各位前来这里。”柳随风严肃地继续说道:“从山脚到城堡外墙,一共要走七千八百二十三步,有三座关卡,分别在一千五百步、三千四百二十八步以及六千九百五十一步的地方,满天星的城堡长两千五百步左右,宽一千六百步左右,雪山青靠东面城堡的下斜方二百步的獒圈里。这是地图。”
柳随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地图已经在纸上画好,让众人传阅起来。
这份地图是柳随风手绘而成,却清晰细致,所有有可能产生缺陷的地方都做了标注。当他站在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住了,因为将军说过,任何事情的成功往往取决于细节,只要对细节足够用心,天底下本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虽然观察和牢记每一个细节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不过若是你想要比别人做得更好一些,就一定要比别人多付出一些,这样你才能比别人更优秀一些。
看到这份地图,有的人脸上已经开始缓和,开始有了信心。
柳随风故作轻松地笑道:“满天星怎么也想不到有人会在他最森严的城堡里偷走东西,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天时,这份地图就是地利。如果要偷一头活的藏獒出来,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只是带条狗的尸体出来,我们的机会最少会有六成。”
他说话一向都说得很在理,而且条理也非常清晰。
一个粗布短褂的中年人说道:“我有个下属的远亲在落星坞里做杂工,还是个杂役的小头目。”
柳随风拍手笑道:“这下人和的优势也有了。”
中年人略有迟疑地道:“只不过他的代价会比较高。”
柳随风笑道:“只要结果完美,就没有不值得的代价。只要银子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他补充一句说道:“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将军他老人家交代的。”
外貌粗狂的中年汉子叫道:“这年头,本就没有轻轻巧巧能做成的事情。将军他老人家愿意把这样的事情交给我们,越是困难,就越见得他老人家信任我们。”
柳随风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将军临走的时候交代过,绝不能打没有把握的战,也不能让各位冒太大的风险,他还盼着要来江北和诸位喝一杯呢!”
这句话不但没有引起众人的顾虑,反而让他们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中年汉子道:“但请柳公子吩咐。”
众人也齐齐抱拳,道:“我等听从柳公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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