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叶敬回房后，盯着手中的香包，在想今日整个行程的前后，细想自己并无不妥之处，只有去拦那管事时，心中是真动了怒，面上恐怕露出了真情，是否让沈翊看出了什么？还有她愣神的瞬间，他分明看到她脸色泛红，她又在想些什么？　　明明众人各抒己见时，他能感觉到沈翊看他的眼神满含欣赏，是什么让她后来又改变了，直接忽略了他？　　叶敬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干脆不想了，去打水洗漱。　　　　而这边，毓雪院书房，飘雪把查来的信息，逐条细说，沈翊边听边蹙眉，问：“三年前？那三年前的呢？”　　飘雪回：“没人知道，三年前他们舅甥二人来到庆安，没有其他亲人，只说三年前在乡下遭逢瘟疫，全族只剩下他们二人，叶夫子在街坊邻里口碑很好，去年叶敬在沈家镖门谋得镖师一职，也是极老实的一个人，不懒散但也不突出。”　　无圈无点，说不出哪里不好，也说不出哪里好，沈翊抬了抬手，叫飘雪下去，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沈家要招入赘的女婿，趋之若鹜的人大有人在，论家世官职必不会有太好的人选，毕竟哪家官侯世家愿意自己的儿郎入赘，说出去也不好听。　　沈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出身一概不论，只看重个人本身及人品，可怕就怕沈家家大业大，树大招风，招来别有用心的人。　　对这前三甲的儿郎，沈翊没有过分欣喜，也没有失望，他们的样貌人品都属上乘，对于各人的性情能力，沈翊也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只是她觉得还需更谨慎一些，常年应对商场的尔虞我诈，要沈翊的信任，恐怕没那么容易。　　　　隔阂猜测之中，又过去了数日，运往京都的一批货物临时出了问题，沈翊周旋处理了几日，才把事情平稳地带过，连带着也没空理会一直住在沈家客院的三名儿郎。　　今日，沈翊约好儿郎们一块去郊外骑马，穿上特制的骑装，忍冬拿过一个天青色的荷包，沈翊叫她换了：“这颜色不衬我身上的衣裳。”　　忍冬又换一个赤色的来，沈翊问：“不是有一个浅紫的吗？”　　忍冬找了几遍都没找着，说可能丢在洗衣房了，还取笑大小姐喜欢随身带钱。　　沈翊不甚在意，自己喜欢银钱碰撞的叮叮声，她忍冬又不是不知。　　临出门前，妤夫人身边的柔静过来，说妤夫人今日去普陀寺上香，想请大小姐作陪，忍冬正要说大小姐要陪儿郎们骑马，沈翊阻了她，应了姑母，叫忍冬告诉儿郎们，骑马推到午后。　　忍冬一脸愤愤不平地去照办，还似沈翊爽约的人是她。　　　　沈翊直接去找姑母，妤夫人见到沈翊的打扮时，才恍然大悟，拍着手说：“哎哟哟，瞧我这老糊涂，竟叫你时不问一问你可有安排，你赶紧去玩吧，不用陪我这老人家。”　　沈翊拉着妤夫人的手，笑说：“姑母说的是哪里话，其他人怎比得上姑母，我必是先陪姑母的。”　　妤夫人愉悦地笑，拍着沈翊的手连说了几声好孩子。　　因为是月初一，来普陀寺上香的善男信女很多，熙熙攘攘的，又遇到路边杨梅园里的杨梅熟了，妤夫人说要趁新鲜，买些回去做梅子酒。　　沈翊陪着妤夫人选杨梅，卖杨梅的主人家认出沈家的马车，很是殷勤地招呼，惹得旁边早在场的一位妇人红了眼，不时拿眼瞄沈翊。　　　　海棠红的褂裳衬得妇人面若桃李，杏眼柳眉樱桃嘴，是个标准的美人，只是脸上的骄扈不怎么讨喜，她身边的丫鬟显摆着张扬：“小夫人莫要计较，小心肚里的小公子不高兴，周公若是怪起奴婢，奴婢可担待不起。”　　小妇人得意地挺了挺尚且不显怀的肚子，很是得意地摸了几下，可又想到什么，甚是委屈道：“二夫人的儿郎已经三周岁，四郎怕瞧不上我们母子。”　　“就是三周岁了，也不跟咱们一样是个妾室，周公的正妻之位可一直空着......”　　沈翊已经听明白，真是好巧不巧，在这梅园子遇到了周睿之的小妾，沈翊寻了个借口，进杨梅园里逛一逛，满树红彤彤的杨梅挂满树梢，有些坠满枝头的，沉压压地垂着，让人看了很是欢喜。　　　　“怎么，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满树的杨梅，望梅止渴？”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沉沉坠坠地在身后响起。　　沈翊缓缓回身，那人眉目清朗地站在跟前，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沈翊的心瞬间有些柔软的东西在流动，那是种温暖知己的相知相熟，很轻也很重。　　“望梅止渴总比饮鸩止渴来得好。”沈翊突然说。　　那人眉目一沉，一种无奈地取舍衡量在他眼中流转，他跨前一步：“阿翊，你知道我的无奈，我能做的都做了，能给的谁也没给......”　　沈翊后退一步，闭了闭眼，抬手拦下他后面的话，复睁眼时，又是那个气场强大的沈家大小姐，而不是刚才一闪而过的女儿娇态：“四郎，我出来得久了，恐要回去，告辞。”　　“阿翊，你不要每次都这样，你现在还没成亲，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想想办法，可好？”周睿之不敢去拉她，他知道飘雪就在百米内，这是沈翊能支开她的距离，他也不敢大声说话，压着声音。　　沈翊突然有些恨周睿之的周全，恨他怎么不拉她，强抱了她也好，她会想着法子压住飘雪，让她不向父亲禀报。　　可周睿之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自算没有十足地把握解决问题，便不会制造问题，商场上谈判的周睿之时常令沈翊惊叹他的步步为营，以前也最为欣赏他的隐忍顾全，可现在却突然憎恨他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最终，沈翊没能等来周睿之的“冲动”，她也没有回头，一直走出了杨梅园子。　　回到沈家大宅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三名儿郎牵着马在等沈翊，阳光底下，个个洋溢着活力，见到沈翊时，三人眼中散发出的光彩，媲美空中红日。　　可沈翊有些落寞，心中也有些莫名的烦躁，便一直绷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