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媛很快忘了南巷那日的巧遇,依旧老样子,永远孜孜不倦的学习着,每次月考自然而然的第一名,就连全校师生都习以为常。唯一让邹媛不舒服的便是她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周边的同校学生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从高一横跨高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后来,邹媛才深刻懂得一个道理:学校,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其实,她是邹海晨女儿的事在学校早已不算是秘密,直到有天许久未被外人拜访的家破天荒有人按响门铃,往后事情的发展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临近高考的原因,邹海晨自上次后便没再对她动过手,只是在家中极少交流,倒不如说相互当对方是空气,邹海晨喝他的小酒,邹媛放学就进屋学习,感到饥饿就吃沿路买回来的烧饼或萝卜丝饼,感到饥渴,就喝从学校灌得水,若是喝光了还渴,便会跑去离自己房屋最近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低头去喝,春夏秋冬,打邹媛有记忆起,便是这么过来的。 当然,邹媛一切所为,邹海晨都知道,偶尔清醒之时也都看在眼里,奈何人心凉薄,双眸冷漠,他还是选择不管不顾,就这盐水花生喝小酒,邹媛知道邹海晨恨自己,所以默默承受。 那天,邹媛清楚的记得是周六,她碰巧出门准备去厕所喝水时,才算听见持续不停的门铃声一直在响着,她伸头望了眼睡在沙发上喝醉的邹海晨,于是走过去准备替人开门。 邹媛本以为会是抄煤气或查水表的工人,直到打开门看着满脸微笑的妇女俩,她心底难免错愕。 “你们找谁?”邹媛对陌生人语气一向不大好。 “你就是邹媛对不对!阿姨在学校优等生名单上见过你的照片。”穿着简单宽松又略微臃肿的妇女说道,“这是我家莉莉,是你的学妹,也是邹老师的学生,是高一七班的。” 说完,她把自己的女儿向前推了推,小女孩穿着倒是干净整齐,背着个书包,邹媛看其满脸写着不高兴,再瞥见妇女手里七七八八提的东西,心底也猜中七八分。 “我爸今天不方便见客,阿姨您还是改天在来吧。”邹媛语气礼貌,只是依旧面部表情,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那妇女不死心,“邹老师不方便?是身体不适吗?”臃肿的身子往前倾斜,企图看见屋内。 “恩,我爸今天确实有点不舒服。” “哎呦,丫头这才多大点事啊!”妇女忽的笑呵呵,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拉着女儿冲近邹媛家中。 邹媛长期饮食差,身体单薄自然抵不住妇女那股蛮劲,接连后退好几步,差点没摔在地上。 “哎呀呀!”那妇女进来倒也不顾邹媛,直冲向沙发上的邹海晨紧张的看了看情况。 邹媛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胳膊,心想这妇女的目标倒是很明确,她说:“阿姨,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爸他喝酒喝多上头了,等他酒醒也就好了。” “小媛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喝这,这什么白酒的最伤肝了。”妇女提起带来的礼物,“正好这药事补肝的,现在我再去菜市场买点菜,做个醒酒汤啥的,你跟我们家莉莉就在这等我,阿姨我很快就回来的!” 邹媛根本就没来得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妇女就莫名其妙放下大大小小的上门礼物,就拿着钱包出去,“砰”的关上大门。 等到邹媛反应过来后,那位叫做莉莉的女孩已经在最侧边单人沙发上落座,她扬起下巴说:“有水吗?”行为举止让任谁都会感到不快。 “有。” “凉的?” “恩。” “那你去帮我倒杯水吧。” 邹媛没指望这位叫莉莉的姑娘会说“谢谢”之类礼貌的话语,她转身进厨房,把窗边水池上漱口杯里的牙刷牙膏都取出来,用漱口杯给莉莉接一杯自来水送过去。 莉莉来的路上就口干舌燥,这该死的天气让她整个人都烦躁,见到水也没多想,咕噜两口就喝下进肚子。 “再来一杯。”莉莉把空杯子举在半空。 邹媛冷漠地接过杯子又跑进厨房里去“倒水”,出来后她也学聪明了,直接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锁上房门。 进屋后,邹媛也没心情复习了,她干脆躺在床上抱起枕头发呆。好半天,她才得出一个结论,她方才似乎猜错那母女二人的来意,以前也常有家长带学生拜访邹海晨的,但也仅仅是在学校办公室里,此次这母女二人直接登门拜访有些奇怪。 她笃定事先邹海晨也不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家烂醉如泥,反正有种不安蔓延在邹媛全身…….她苦思冥想实在熬不住,边伸手将床头抽屉里的照片拿了出来。 照片是一寸黑白照,泛黄是它年龄的象征,只有照片上的六七岁的孩子笑容天真,大眼呆萌。 “邹洋。”邹媛对着照片,第一次有了温柔的表情,“我好想你,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去找你。” 照片自然不会做出回应,顶上的电风扇嘎嘎作响,也算是一种安慰了吧。 那天,邹媛将自己关在房屋内整整睡了一天,就是醒了睡,睡了醒接着继续睡,不饿也不渴,只是朦胧间能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途邹海晨似乎有来敲邹媛的房门,只是邹媛睡得太沉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其实,当时初见程颐芝和程莉莉行为举止时,邹媛还不确定她的猜测,她甚至也不想理会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后来程颐芝总是隔三差五带着程莉莉是不是上门拜访邹海晨,邹媛心底便有数了。 说起来也确实好笑,这段时间邹海晨回家竟然少喝白酒了,自然也就不会撒酒疯找邹媛麻烦,唯一不变的还是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流,邹媛无所谓邹海晨如何对待自己,反正她并未有任何损失。 接下来的半个月程颐芝光明正大的跑到学校办公室找邹海晨,听说时不时的送饭或是水果绿豆汤,整个高一年纪全部都传疯了,贵为高一七班的班主任和学生家长在学校如此,但凡有眼睛的都明了是怎么一回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坚信学生时期的我们,是最八卦的时候,一点小风小浪都能卷起我们内心的波涛汹涌,所以,没多久此事就从高一传到高二接着传到此刻最紧张的高三。 当时邹媛认为自己可能是最迟听到消息的人了。 那天司梦楠倒也问的很干脆:“阿媛,你爸是不是打算给你找后妈了?” 看物理题的邹媛没抬头,但给了回答:“或许吧。” “你别或许不或许的!”司梦楠被邹媛的态度惊着了,“我可是听说那对母女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哦?”邹媛终于舍得抬起头看司梦楠,“此话何解?” 司梦楠见邹媛正眼看了自己,忽的也来劲了,把自己所有能打听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她说:“据我调查,那对母女刚搬到舒城一年,在城西那边屯里租房安居,妈妈现在是在县城里开店做美容,生意不错。倒是她的女儿……邹媛,你知道吗?程莉莉之前是袁伟豪的同校学妹,袁伟豪跟我说陈莉莉在他们学校就读三个月,期间可惹出不少祸事,后来是被学校劝退后才转来我们学校的,她从一个三流高中转到县重点高中?阿媛,你就不感到奇怪吗?” 确实有点蹊跷,邹媛心中暗自斟酌。 按理说舒城就这么大,司梦楠又是出了名的八卦王,所以她所说的应该都是真的,可如果司梦楠说的都是真的,那程莉莉究竟是凭何本市进入舒城中学的呢?母女二人搬到舒城不到一年光阴,按道理就算一个女人再会交际,也没有通天的能耐安插女儿进入省重点,就算是司梦楠的父母也花费不少时间与精力。 “对了,阿媛,袁伟豪让我提醒你离程莉莉远点。” “怎么他们俩还有过节?” 这一下倒是把司梦楠问住了,“具体程莉莉以前在学校做过什么事,阿豪也没跟我说,反正就是让我提醒你离她远点。” “恩,知道了。”邹媛点头,接着头一次向司梦楠问问题,“你说,重组的家庭会完整吗?” 司梦楠赶紧摇头摆手,“这你可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答案。” 倒也是,未发生的事情谁也给不出谁答案,邹媛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教室吧,下午学校好像还要开什么大会,关于什么知识讲座的。” 讲座?邹媛一脸懵逼,平日除了老师讲解题目和知识点,其他废话统统被邹媛略过。 说实话,邹媛很反感学校开知识讲座,对高三党而言尤其浪费时间。下午上完第二节课后,邹媛原本都要将这件事忘记了,只听学校广播通知让高一到高三学生到操场集合,邹媛才好不容易又想起来。 她是班级尖子生,虽然不担任班级任何职务,可依旧是老师眼里的宝贝,不光是自己的班主任,就连整个高三办公室教室没一个不认识她的。 这可能,也和邹媛的长相有关,她总冰凉凉的,五官还算耐看。邹媛被司梦楠连拖带拽来到学校操场,按照平日做广播体操的位置站着。 高一到高三全校所有师生不到十分钟就全体集合。 领导台上的教导处主任满脸严肃,对着话筒说:“各位同学听我口令,全部席地而坐。” “完了,估计又是没完没了了的无聊大会了。”站在邹媛身后的司梦楠小声说道。 嘴上埋怨,身体还是老老实实按照命令动了起来,操场地很脏,这一点是所有学生都哀怨的重要因素之一,再加上五月中旬的下午,太阳光线已经很刺眼,想到可能连续晒上好几个小时,邹媛也并非毫无怨言。 邹媛盘腿而坐,用手托着腮,接着隔绝周遭一切杂念,默默想着自己还没想通的数学题。 此刻,指挥台上的教导处主任已经义正言辞的开始他的表演。声音洪亮:“同学们,由于近期温度逐渐升高,近期在我们舒城一周之内发生了四起严重火灾事件,两起家庭失火,一起发生在南巷店面,最后一起就更严重了,竟然发生在幼儿园!所以,教育部也下达了命令,不论幼儿园还是中小学,都要对全校师生进行一次《防火灾知识讲座》,今天,我校有幸邀请本县消防支队的两位消防官兵来对我们进行知识演讲,大家鼓掌热烈欢迎!” 果然是毫无营养的讲座,司梦楠突觉人生可悲,她想找周围人聊天却发现班主任总是在他们身边来来去去,叫他们认真听讲,司梦楠也不想打扰苏媛,只好低起头玩鞋子上的鞋带。 “各位同学,大家下午好!” 猛地,司梦楠停下手里动作,觉得声音怎么有点熟悉?抬起头向指挥台上望去,她视力并不好,眯起眼瞅上半天也没看清台上人的长相。 女人的预感总是那么准,下一秒便应验。 她赶忙拍拍前面的邹媛,“你快看!是那个帅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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