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子和李家村的后面,是一座蓊蓊郁郁的山林,因不险峻不俊秀,无甚奇异,所以并无名字,村人称之为后山。
此时,在后山一处稍空旷的向阳之地,朱樱提着一只竹篮,站在一座孤伶伶的坟茔前。
坟茔周围,杂草清除得很干净,一簇还未燃烧干净的香烛,还插在坟前松软的土地上,显然不久前有人来过。
放下篮子,朱樱轻轻的抚摸着墓碑,石刻的墓碑简洁得很,上面只有“程槐之墓”四个大字。
这四个朱樱亲自刻的字,苍劲有力,尤如银勾铁画,可落在朱樱眼里,却是噬心泣血的锋利,就象是有人拿着剑,毫不留情的在她身体上,捅出七八个窟窿来,被风一吹,透骨的凉。
朱樱自认不是个软弱的人,即使在战场上,自己被砍成了血人,或是亲眼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的倒下,她都没有流泪。
唯有一人,让她软弱得象个真正的女子。
三年了,她喃喃出声。
三年了,她从来没忘,或者说,她不敢忘,不舍得忘,这唯一的一点温暖而又噬心的记忆,就象大雍关的风沙,象烈酒,既灼人又让人无法舍弃……
午后的阳光,不浓烈,不灼热,静静的打在坟前同样孤寂的身影上,时间象是静止了一般,唯有暖风缓缓吹过林间,传来“簌簌”的声音。
也不知矗立了多久,朱樱才似回过神来,蹲下身,从竹篮里拿出祭品。
一碗红烧肉,一碗清蒸鱼,两碟子糕点,两碟子水果,一束香烛,一叠纸钱,两壶酒。
这些都是程杨准备好的。
想起那个如翠竹一般的少年,朱樱心中一暖,刚刚他的举动着实把她吓着了,幸好他一说完,顶不住无声的压力,自己就慌忙转身跑了,不然朱樱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不管怎么说,她明白他的心意,她知道他对她的好,只是这种好,她不能接受罢了。
将糕点水果在坟前摆好,插上香烛点燃,再将一叠纸钱烧了。
待纸钱烧成灰烬,朱樱才随意往地上一坐,拿起酒,一壶倾倒在坟前的地上,另一壶与已空的酒壶轻轻一碰,然后一仰脖子,大大的喝了一口。
以前,她经常这样跟程槐一起喝酒。
她十四岁跟着父亲去了大雍关,隐瞒身份,从小兵做起,她认识的第一个兵士,就是程槐。
朝夕相处,加上又年纪相当,脾性相投,很快两人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程槐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性格并不开朗,甚至可以说有些阴郁,他很少笑,但他笑起来时,却仿佛有阳光洒在脸上,又温暖又夺目。他对她很好,把她当弟弟般照顾,可是说起话来,却恶毒得很,常常将她气得直咬牙,时时有种想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军中的日子,很辛苦,也很单调。
两人单独相外时,会互相说说心里话。程槐很少提起他的家人,但有一次,在半醉时他跟她说起了他的家,他的父母亲人。
他父亲程青山是个父母双亡的贫寒书生,十年寒窗,终于考中了进士,被户部右侍郎赵家榜下捉婿,将家中的庶女嫁给了他。
他父母成亲后很是恩爱,陆续生下了两子一女。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