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顾筠认为，太子许晟这是故意给她出难题！　　　　一边是被唐太宗誉为“尽善尽美”的无价之宝《兰亭序》，另一边，是好友亲手所制、自己爱不释手的紫砂壶。　　　　两边都舍不得，两边都放不下，顾筠想得脑袋都要破了，还是做不出来决定。偏自家二哥顾承宣还不消停，在一旁直撺掇：“阿筠你犹豫什么呀？！这是《兰亭序》欸！太子寻了七八年才寻到的、连圣上想要借去一览太子都推三阻四地不肯的《兰亭序》！现如今你一个紫砂壶便能换了来，何乐不为？！”　　　　兹事重大，不管顾承宣如何唆使，顾筠终究没有答应。她只让顾承宣去回太子，说她需要思考些时日，待想好了再回复于他。　　知道拗自家小妹不过，顾承宣应了，当即便入宫面见了太子，回了顾筠的答复。　　　　谁知顾承宣此去回来，带回了太子的一句话，给予顾筠致命一击。　　　　太子那话是——“除了《兰亭序》，孤再加一幅王羲之的《平安帖》。”　　　　面对太子这重重的筹码，顾筠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溃不成军。　　　　顾筠心内五味陈杂，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叹息，又喜又悲地，将杨瑾赠与她的那只大红袍南瓜壶仔仔细细地包好了，方郑重其事地交予顾承宣，道：“二哥，你可要同殿下说明白了——我这不是换，我这是借。待我将他那些字帖临摹完了，自会还与他。待到那时，阿瑾送我的这紫砂壶，他也得完璧归赵的。”　　　　顾承宣满口应下：“我省得的，阿筠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的话一字不差地，带给太子殿下。”　　　　————　　　　许晟用两幅字帖换了顾筠的这把紫砂壶，又用一把轻盈锋利的七星龙渊宝剑，将杨瑾赠与许姝的那支蜜蜡鸡油黄吉缸杯换了来，一套茶具齐活了，便日日在那太朴轩内，且饮茶且处理着公务，虽忙碌，却甚是自得。　　　　顾筠同许姝二人因自己的私心，将杨瑾赠与的物品换了出去，心里觉得十分地过意不去，待杨瑾是越发地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地，只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她。　　　　而杨瑾又是一个别人待她三分好，她便要回敬上五分的人，顾筠许姝对她好，她自然又反过来对她俩好回去。　　　　三人的感情日渐增益，越来越深，连太后看到了，也说她们仨感情太好了，好得就像一个人一般，着实难得。　　　　————　　　　这日，许晟同顾承宣在太朴轩内对弈。沈既白就在一旁拿着本书，看也不看地，只一脸苦大仇深，同太子和顾承宣抱怨那许玫的蛮横不讲理。　　　　许晟向来话少，而顾承宣忙着思考棋局，也没空搭理沈既白，沈既白独自一人嘀咕了半日，见没人理他，只能悻悻然地闭了嘴。　　　　棋局过半，沈相府传来信报，说是沈夫人养了多年的那只异瞳的乌云盖雪生了一窝小猫，沈夫人喜不自禁，特命人入宫来，唤沈既白归家。　　　　沈既白自幼得祖母沈夫人溺爱，同她养的猫也甚是亲厚，只把那猫当做家人一般的看待，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便高兴起来，扔了书，向许晟请辞归家。　　　　在下人传报之时，许晟只低头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白子，目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到沈既白说要家去时，许晟眼眸微抬，望着他道：“孤与你同去。”　　　　听到许晟这话，沈既白微微一怔，倒也没多想，应了，又转头去问顾承宣：“承宣你可要同去？”　　　　顾承宣嘴边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看太子，又看看沈既白，摇头道：“你们去罢，我就不去了。既白，记得替我向小姑姑小姑夫问好。”　　　　沈既白点了头，同许晟一道儿离宫去了。　　　　————　　　　又是七八日过去。　　　　这日，永宁公主许姝方才起身用过早膳，太子许晟便提着一只篮子来到了她的寝宫。　　　　太子不请而来，许姝甚是惊奇：“大哥？！今儿是吹的什么风呢，竟把你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许晟笑而不答，只将手中的篮子在桌上放下，掀开盖在篮子上的蓝绸布。　　　　许姝往那篮子里一看，不由得欣喜地托着腮轻呼了一声。只见那篮子里放着雪团也似三只小猫，略比巴掌大些，通体的白毛，均是一蓝一金的异色的瞳眼，“喵呜喵呜”地叫着，可喜得人的心都要化了。　　　　许姝伸手从那三只猫儿里抱了一只起来，轻抚着它的毛发，满面欢喜地问许晟道：“大哥，你这是从哪儿得的猫？！太招人喜欢了！”　　　　此时许晟方开口道：“前些日子沈夫人养的乌云踏雪生了一窝小猫，我同既白一道儿去看了，原本想是给你弄几只回来养着玩儿，却不想那猫儿太小离不得母猫。我寻思寻思，让李青去寻了这三只才断了奶的尺玉霄飞练来，送给你玩儿。”　　　　听许晟这般说来，许姝高高兴兴地应了，也未多想许晟为何一送就是三只，只催着宫女来速速为她更衣，她要带着这猫出宫去寻顾筠和杨瑾说话。　　　　看着自己这心思单纯的小妹出了宫，许晟心情甚是不错，回到太朴轩，邀了顾承宣和沈既白进宫陪他执弈，然后痛快地将他二人杀了个哭天抢地、片甲不留。　　　　谁知许姝带着三只猫出宫去，却又带了两只回。　　　　李青寻了许姝身边的宫女菲儿来问，方知是杨御史家的杨小姐不好养猫，怕猫儿爬高，摔了她的茶器，便没领养。顾四小姐倒是收养了其中的一只。　　　　过了几日，许姝还未同她的两只猫儿玩熟呢，太子许晟又送来了三只拂秣狗，栗子色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相间的毛色，甚是招人喜爱。　　　　果然，许姝欢喜过后，又带着狗儿出宫去了。　　　　可好，这回她倒是一只都没有带回来。　　　　对此，菲儿向李青解释道，顾四小姐很爱那几只狗，又说单着养怕它们寂寞，便一块儿领了去了。杨小姐还是一只都没打算养。　　　　这第三回，许晟多了个心眼，不送小动物了，改给许姝送了三副镀金花鸟纹望远镜。那望远镜镜身上包镶着莹黄的玛瑙，小巧玲珑的，女子拿在手里刚刚好。　　　　在收到狗儿的时候，许姝心里已是起了疑，眼下看到太子送来的这三副望远镜，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大哥为何这般想要她那只鸡油黄的茶杯，又为何只送她数目为三的礼物，许姝终是有了答案。　　　　但是她也未点破，只笑嘻嘻地收了这三副望远镜，然后对许晟道：“大哥~你想要借我的手送这些东西出去也没什么，我帮你送出去便是了。但是你能不能走点心，弄明白了她的癖好了再送？”　　　　听到许姝这话，许晟挑了眉，无声地看向她。　　　　许姝十分善良地给自家大哥提了个醒：“她喜欢什么呢？她喜欢饮茶、喜欢抚琴、喜欢写字作画……这些，都有可以相送的东西的呀。”　　　　许晟若有所思。　　　　“大哥，像她那般的人，寻常的物件如何能让她开怀？你呐，回去再好好想想。”　　　　————　　　　许姝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说完，原以为能让太子许晟开窍，却不想直接把他给堵死在死胡同里了。　　　　突然间，许晟消停了，不再往许姝这边递礼物了。　　　　许姝定定地等了十日，迟迟等不来太子的全新的礼物，茫然了——莫非她那日的猜测是错的？大哥对阿瑾……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的想法？　　　　可许姝是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性子，不过疑惑了两日，便将太子许晟这怪异的行径尽数抛在了脑后，自开开心心地操练着女子军，开开心心地同顾筠许姝交往，每日快活不提。　　　　又是些许时日过去，入秋了。　　　　菊花艳艳地开了，阳澄湖的大闸蟹也贡了上来。金秋时节，最宜赏菊、食蟹、饮酒、作诗。是以太后同郭太妃商议好，在八月初三那日，于畅春园设宴，请往里日熟识的那些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们进宫来，共分秋色，共享美食。　　　　受了邀，杨瑾早早地便来到了畅春园西门外。今日一早顾筠便让皇后请进宫去说话了，她只能又一个人来。　　　　杨瑾递了牌子，由小宫女领着，就往设宴的御花园行去。　　　　杨瑾随着父亲入京已有大半年，这畅春园来了也不下十次了，路也熟悉许多。跟在那小宫女后慢慢地走了一炷香时间，杨瑾眼瞧着不对，忙喝住她道：“你这是要带着我往哪儿去？！太后设宴的听水音可不在这边！”　　　　被杨瑾识破，那小宫女只吓得赶紧跪在她面前：“杨小姐恕罪！不是奴婢有意如此，是太子殿下吩咐下来的，是他让我领您去太朴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