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全神贯注的沈一空正在为眼前的病人做着心肺复苏。

他的双手微微有些发颤。

这是肌肉长时间高频率工作的疲劳反应。

“滴——”

鸣笛声响起,作出了无可奈何的宣判,即便他尽心尽力,心电监测仪上心跳速率的曲线还是不出意外地趋于直线……

“颈动脉等大动脉脉搏停止,心跳停止,各听诊区心音也已经停止……”

旁边的医生做过无数次的触诊,很快就得出结论,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向沈一空漠然道:“沈医生,病人已确证死亡,无生命体征。”

沈一空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眉头紧蹙,双手交叠放病人胸口,一下一下的按着。

“他还有救。他一定还有救……”

沈一空面色依然沉着如初,只是腮帮却在微微鼓动,他咬着牙,眼中闪动着一丝不甘的光。

不愿放弃。

“沈医生,按照规定,应该通知病人家属了。”

第二助手医师看着他,叹了口气,道。

他人到中年,更是在手术台前看到过不知多少生死,同样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在他眼中,担任主刀医师没多久的沈一空这份对生死的执着还是显得太幼稚了。

沈一空不放弃,还在持续给病人做心肺复苏。

“不愧是手术台杀手啊,又医死一个。”

旁边的一名中年女护士小声嘀咕。

第一次现场观摩的实习小护士好奇的问:“什么手术台杀手?”

中年女护士望着手术台上兀自坚持救人的沈一空,脸上露出鄙夷:“喏,就是沈医生啊,只要是他担任主刀医师,就没救活过一个病人。”

实习小护士捂着小嘴:“啊?这么夸张?”

中年女护士摇摇头:“一点都不夸张,沈医生的水平啊,啧啧,真的不咋地,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手术台杀手。”

站在两个护士旁边的实习医生暗道一声:“晦气,第一次在第一人民医院观摩手术,居然观摩了一场失败的手术。”

第二助手医生听到手术室内的议论声,沉声喝道:“够了!沈医生的医术没有任何问题,他足够优秀,胜任主刀医生无可厚非。”

年轻的麻醉师被沈一空的医德触动,不禁有些怜悯,道:“大家都别说了,这个高危病人不管换哪个医生主刀,都没有百分百把握救活……既然已经这样了,要不和沈医生一起面对病人家属吧。”

作为承担主责的主刀医师,在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后去见病人家属,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沈一空将面对病人家属所有的愤怒和绝望。

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但凡医患家属不讲情理,把沈一空当成发泄对象,那就涉及到人身安全问题了。

“小刘,你终究是太年轻了。”

第二助手医师看了麻醉师小刘一眼,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顾医生,我知道您想说是什么。”

麻醉师小刘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同样却没把话说破,只能把那一点恻隐之心深埋。

其他明白缘由的人也暗自叹息,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个个终究还是沉默下来。

这件事其实是裘主任裘治的手笔,故意把高危患者分给沈一空,还安排他这个刚任职不久严重缺乏经验的人做主刀医生。

摆明了就是针对他,让他背锅,让他难堪。

裘治是下一任副院长的有力人选,为人睚眦必报,在场的人又有谁敢站出来替沈一空这个代罪羔羊承担?

说到底大家都得在医院讨生活,为了一时不忍而维护沈一空,搭上自己的职业前途,确也得不偿失。

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收拾完现场,纷纷离去。

偌大的手术室里,只剩下沈一空一人,无力地站在死去的病人面前,黯然垂首。

终究还是不能挽回这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不怪自己得罪了那个裘治被穿小鞋,导致接手了这个棘手的工作,更不怪同事们明哲保身,不愿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他只怪自己,无能为力!

他默然转身,推门而出。

“医生,我丈夫没事吧?”

一直守在门外的医患家属一拥而上。

“刚才出来的医生都不肯直说结果,都让我们找主刀医师。医生……病人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医生,我爸他到底怎么样了?”

沈一空看着眼前一双双焦急的眼:衣着朴素皮肤粗糙的医患妻子,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太太,拄拐站着都打颤,还有矮瘦黝黑医患儿子。

显而易见,这家人家境并不富裕。

手术室里已经逐渐冰凉的那个病患,多半是这个贫困家庭的顶梁柱,负责家庭的大部分经济来源。

而现在,这根顶梁柱倒了。

他的妻子,还有正在读书的儿子,以及高龄老母,日后该如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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