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最后一缕余晖染红了半扇天空，头顶上一片火烧云，将面前的荒山笼罩在一片橘色当中，本来是绮丽又壮观的景色，看得久了，反而有几分怪异。　　　　薛归云仰着脸，目光停留在云霞上。　　　　陆道在身后推了他一把，“别看天，跟着我。”　　　　薛归云猛地回过神来，陆道已经拿着法器走到了前面。他忙不迭的跟过去，心有余悸道：“刚刚那片云好奇怪，看了一会儿，感觉什么实话都想往外说。”　　　　陆道斜睨了他一眼，“里面被下了禁制，会令人口吐真言。”　　　　薛归云想起自己刚才的心情，连忙问：“我们要不要解开这个禁制？”　　　　下课铃响起，身后安静的教学楼在一瞬间热闹起来。　　　　陆道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摇头道：“解不开。”　　　　警察大张旗鼓的来了学校，再加上网上的消息，一时间学校里什么传闻都出现了。学校里不少跟张凯三人有联系的学生都被问话，但只有贺明薇一个人不但没叫去做了笔录，还被认为是最后一次见过三个人的人。　　　　这群对法律尚且一知半解的学生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短暂的揣测后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既然贺明薇是最后见到他们的人，那她必定是嫌疑犯无疑了。　　　　“要我说警察就应该把贺明薇抓起来，这人在咱们身边就是□□，万一伤害了其他人怎么办？”　　　　“就是就是，怎么能放任她还在学校里呢！”　　　　“我就说吧，贺明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她的脸就知道。”　　　　几个女生手挽手往餐厅走，看到头顶的火烧云时，纷纷驻足看向天空。　　　　“真好看啊！”一个女生眯着眼，忽然看向同自己手牵手的女生，“小雅，你知道吗？其实你的三百块钱是我拿的，嘻嘻。”　　　　说出这句话后，女生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她本来是想夸赞云彩好看，怎么就说了实话？　　　　不等她做出更深的反应，嘴巴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一张一合，“我早就看不惯你那一副自己有钱的派头了，明明就是穷酸样，装什么大款呢，谁知道你的钱怎么来的。”　　　　正是下课时间，她们站在教学楼通往餐厅的必经之路上，女生的声音很大，至少方圆十米的学生都听到了她的话。　　　　那位叫小雅的女生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猛地甩开被牵着的手，怒道：“你胡说！”　　　　反驳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变成了另一句，“呵呵，你也不知道吧，你在初中就跟别人上床的事情，还是我告诉你男朋友的，怎么，他是不是睡了你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两个人齐齐捂住嘴巴，配上脸上惊恐无比的表情，显得滑稽又狰狞。　　　　女生想要呼救，然后手一放下来，嘴巴就像机关枪似得自己往外吐字，“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就因为贺明薇比你好看，你就到处造谣说贺明薇坏话，还觉得自己特别有成就感，呸，白莲花最佳得主！”　　　　众人哗然，奔向餐厅的脚步纷纷停住，来围观这场年度撕逼大戏。　　　　随着不受控制的话越来越多，女生和小雅心中的恐惧到了极点，这些本该藏在内心深处最阴暗角落的话，就这么被公之于众，周围的指指点点让她们捂着脸不敢抬头。　　　　然而，除了恐惧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平时和自己笑脸相迎，手挽手去上厕所的好闺蜜，私底下竟做了这么多腌臜事。　　　　想到这里，两人怒从心来，竟是连恐惧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草泥马你个贱人！”　　　　“你他妈骂谁呢？”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一边相互辱骂，一边撕打在一起。　　　　教学楼上，贺明薇伏在栏杆上，欢喜窝在她脚边，爪子扒着她的裤腿。　　　　欢喜就是那只橘猫，名字还是谢必安给它起的，贺明薇不懂什么意思，觉得好听，便就这样叫了。　　　　楼下的两个人被赶来的老师拉开，然而更多相似的事故接二连三的发生，不仅仅有女生，还有男生，原本关系不错的两个人，突然就对对方翻脸，说出的话更是足够写一本十万个校园八卦。　　　　张静静从教室出来，抬眼就看到了独自站在走廊里的贺明薇。　　　　初春的天气，她穿了件半旧的白色卫衣，下身是条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牛仔裤，双腿笔直细长，露出的脚踝纤细雪白，头发松松垮垮的束在脑后，有细碎的散发从鬓边溜出来，衬的那张脸愈发小巧。　　　　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　　　　想起这几天两人一起吃饭时贺明薇的饭量，张静静多少有些担心，但俗话又说‘能吃是福’。　　　　趴在地上的欢喜‘喵’了一声，张静静快步走过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鱼干放在它嘴边。　　　　“欢喜，吃饭饭啦。”　　　　欢喜叼起小鱼干，温顺的在张静静手下蹭了蹭，转身顺着楼梯跑走了。　　　　张静静心满意足的站起身，顺着贺明薇的目光往下看。　　　　“咦？好像是十三班的，她们怎么了？”　　　　贺明薇抿了抿唇，神色如常道：“不知道，好像打起来了。”　　　　她一向不掺和这些事，张静静没有多问，转而道：“晚饭吃什么？”　　　　张静静是贺明薇的最后一个室友，性格温和怯懦，最开始贺明薇被人欺负的时候，她还会站出来帮忙，只是后来被王梦等人威胁，不得不转为背地里帮贺明薇，算是她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我有些事要做。”贺明薇从栏杆上直起身，“你自己去吧。”　　　　天色渐晚，最后一缕斜阳也要掉下地平线，张静静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嘱咐道：“好吧，你自己小心。”　　　　*　　　　如果说在外面时感受到的只是一丝丝不对劲，那么走近后山，真正的怪异才显露出来。　　　　一步之遥的距离，却像是踏进了两个世界。陆道手中的罗盘疯狂转动，陆道转身瞧了一眼，说：“别看罗盘了，没用，跟着我就行。”　　　　四周渐渐起了雾，连带着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殆尽。薛归云想要拿手机照明，被陆道拦住。　　　　“手机在这里用不了。”　　　　薛归云不信邪，“又不是打电话，没信号就没信号呗。”　　　　说完，他低头看手机，狠狠的‘卧槽’了一声，“过分了啊？这是什么见了鬼的操作？”　　　　之前出任务，最多也就是没有信号，这次更加干脆，手机屏幕上一片白花花，就像上世纪的黑白电视没信号时的样子。　　　　抽了抽嘴角，薛归云吐槽道：“这鬼，跟不上时代啊。”　　　　陆道‘嗯’了一声，一抹幽蓝的火光从她手心升起。小小的一束火焰，却能将四周照的清清楚楚，可见不是凡物。　　　　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郁，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而在这些雾气中，蕴含着若有似无的阴气。　　　　十分钟后，走在前面的陆道停下脚步，薛归云没注意，一头撞了上去。　　　　“怎么了怎么了？”　　　　陆道摁住不怎么淡定的他，道：“我们走了很久了。”　　　　后山的面积不大，他们沿着直线行走，怎么说也该到另一头了。　　　　看着周围的雾气，陆道轻喝一声，“兴！”　　　　幽蓝火焰腾空而起，宛如一盏路灯将周围照亮。这个法术只能坚持五分钟，趁着这个时间，薛归云连忙查看四周，刚转个身，冷不防的就对上一个光头。　　　　“卧槽！”　　　　薛归云大叫一声，一把捏起黄符贴在光头上，光头的主人愣了愣，从头顶上揭下黄符，“……施主。”　　　　来人正是玄清，他跟着尤文芳稍晚一步进入后山，正好跟在薛归云和陆道身后。　　　　薛归云还想说些什么，手中的铜钱剑嗡嗡作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贺明薇就站在他们面前，一袭红衣，长发飘散，身后站着的鬼将军身材魁梧，面色青白，在她脚下，齐齐躺着三个人。　　　　薛归云下意识就想动手，手中捏着的黄符撒了一把出去，却在距离对方十米远的地方燃烧起来，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趁着这个机会，薛归云飞身向前，一道灵符附在铜钱剑上，带着千钧之势。贺明薇脚下不动，宽大的衣袖掀起猎猎风声，直接将来势汹汹薛归云掀了出去。　　　　来不及拽住他的陆道只能在他落下的时候接住，免得撞上石头。薛归云捂着胸口，感觉到喉咙一股腥甜。　　　　玄清半阖着眼，捻动佛珠，一副不打算动手的架势。　　　　陆道将薛归云放下，起身走到贺明薇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虎族陆道，见过尊神。”　　　　*　　　　从后山出来已经是八点，原来他们觉得自己在里面走了十分钟，其实是一个小时。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警察在后山拉上了警戒线，还有老师守在外面，避免有不懂事的学生偷偷溜进去。陆道三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守门的老师还惊了惊，等看到他们的警官证后才打住了报警的念头。　　　　薛归云伤的不重，龇着牙躺在车子后座上，觉得自己作为唯一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格外可怜。　　　　“哎你们什么情况？怎么就我自己一人动手啊？还有你啊陆道，你跟那鬼说了什么啊？”　　　　陆道坐在驾驶座，闻言淡淡道：“不是鬼。”　　　　“妖？”　　　　“不是。”被拉上车的玄清接过话，“已死之人，至阴之魂。”　　　　“……”　　　　活了二十多年，薛归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文盲。　　　　“是罗刹。”陆道转过身，对上薛归云瞪大的双眼，补充道：“但也是神。”　　　　“天地有灵，一般恶鬼，就算是修炼成罗刹，那也只是个普通恶鬼，虽然也可称为百鬼之首，但要收伏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是天地所化的罗刹，即便是恶鬼，也是神灵。”　　　　薛归云张了张嘴，不可置信道：“天地有毛病啊？”　　　　贺明薇从超市出来，手上拎着一袋甜食经过车边。恐惧尚在，薛归云缩了缩脑袋，确保在后座躺平的自己不会被发现后，才开口道：“或许我们现在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另一个问题，怎么跟那三家人解释这确实不是绑架。”　　　　“每人二十万，一共六十万，找回来的儿子还是魂魄不全的傻子，我就想知道不管是罗刹还是神灵，她哪来的这些骚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