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三个失踪男生的家长被叫到警察局。    出于对社会稳定层面的考虑,和家长们进行协商的工作还是交给了当地警方,薛归云则负责在拿到钱后,去银行把它们存在一张卡里。    虽然直接交付银行卡更为方便,但他们也不希望看到贺明薇会因为取钱而被发现。    负责商谈的是专门从上级部门赶来的老警察,和某个特殊部门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每人二十万,明码标价,从一般人的角度来看,这要不是绑架,他当场把头拧下来。    王庞的父母显然是这么想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四只手拍的办公桌都晃了两晃。    “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我们交那么多税养着你们,现在连我儿子都找不到,还问我们要二十万?!”    老警察正襟危坐道:“王先生,王夫人,刚才我已经说过,您们的儿子对受害者造成恶意伤害,现在是对方提出私下协商,希望你们每家能拿出二十万来作为医疗费和精神补偿。”    王母带着金戒指的食指几乎要戳到老警察鼻子上,“什么受害者,现在失踪的是我儿子,我们才是受害者,你让那些造谣的人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老警察面不改色,“我们要保护受害者隐私。”    王母还要说话,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凯的母亲开口喝住了她,“闭嘴!”    王母一愣,表情讪讪的看向对方。    在三家人里,张家在云城的关系盘根错、根深蒂固,而王家不过是去年才来到云城的暴发户富商,王母一直想要融入以张凯母亲为首的云城富太太的交际圈,因此才将儿子转到云城一高,让他和张凯做朋友。    可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王母拉着自己的丈夫在椅子上坐下,低眉顺眼道:“张夫人,你看张凯也失踪了,那绑匪这么嚣张,咱们怎么能放过他们。”    张凯母亲冷冷看了她一眼,对老警察道:“二十万是吗?如果我能拿出二十万,是不是我儿子就能回来?”    老警察是个人精,闻言面带难堪道:“恐怕有些困难,对方说了,需要三家人同时做出赔偿。”    张母皱眉,看向另外两家人。    其中李浩峰家和张家交情颇深,张母从镇国寺方丈那里得到消息后,并没有瞒着他们,大约是亏心事做多了,两家人对某些事情带着几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所以听到张家愿意出这笔钱后,李家也很快点了头。    只剩下王庞家,王庞父母自然对这笔钱肉疼的紧,但如今张李两家都没有异议,万一孩子出了什么问题,那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王母点点头,咬牙道:“行,二十万。”    整整齐齐的六十万现钞交到薛归云手中,存到银行卡中后,连带着密码一起交给了贺明薇。    与此同时,三家人和警察按照指示前往后山找人。    贺明薇撤了后山的阵法,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宇文在她身边,山一样的身躯陷在阴影里。    和热衷于晒太阳的贺明薇不一样,宇文虽然不怎么害怕阳光,但总归是不喜欢。    手中的卡片又薄又轻巧,贺明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好奇道:“这里面有六十万?”    不管地府如何与时俱进,与人间最大的不同便是没有电,因此很多东西都无法使用,直到如今,他们还保持着使用银票的好习惯。    听说十殿阎罗正在想法设法的让地府也通上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    贺明薇研究了一会儿银行卡,道:“这么容易就给我了,应该多加些钱的。”    宇文:“……?”    不管他如何通达人情世故,都不能理解前一天还不明白六十万含义的贺明薇怎么就突然解锁了坐地起价的新技能。    一群人开着车呜呜啦啦的冲进学校,惊动了正在上课的学生,贺明薇他们班正好是体育课,学生们听见动静,纷纷围到操场的铁网前向外看。    后山已经被警察翻来覆去的搜寻了好几遍。    除了进去的大门,后山外围是一排铁丝网,监控视频显示三个人进去了,没有出来,于是他们沿着铁丝网寻找出去的痕迹,却一无所获,由此可以证明三个人还在后山,但就是找不到。    可这一次,进去找人的警察进去不过五分钟就出来了,身后的担架上躺着这些天失踪的三个人。    截止到目前,可以说这件事玄而又玄。    张母摁着砰砰直跳的的心脏,想起那天方丈说的话。    无解。    可眼下不就是解了?    她走过去,跪在张凯身侧,用手帕轻轻擦着他沾着泥灰的脸。不管一旁的王母如何哭天抢地,李家的妈妈如何暗自垂泪,她始终保持着自己贵妇人的形象。    张凯是她的命。    张家三代单传,她丈夫风流成性,外面养了不少小情,但那又怎样,她有张凯这个儿子,不管怎么样,那些贱人都没法抢了她的位置。    右手不知觉的紧握成拳,精心打理过的指甲陷进肉里,一股视线落在她身上,张母心头泛起一股子冷意,她顺着视线过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正看着她,见她看过去,还弯了弯嘴角,朝她露出一个笑。    张母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三个人被救护车带走,张母迟了两步,跟落在后面的王母并排。    “王夫人,听说你们和几家媒体的的关系不错。”    王母有心将这件事捅到网上,她的二十万那可是真金白银,现在儿子回来了,凭什么便宜别人。    听到张母这样说,当即喜笑颜开道:“是这样的,张夫人,您看反正孩子们都回来了,咱们不如……”    话说一半,张凯母亲冷漠的打断她,“王夫人,我不希望在任何地方看到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言论,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拿你是问。”    *    操场上,张静静沉默的的看着外面,贺明薇侧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你都看到了?”    张静静苍白着脸,虚弱的点了点头,“看到了。”    “阴阳眼?”贺明薇的语气中带着好奇,“我还以为是范无救胡诌。”    张静静苦笑道:“并不算什么好事。”    就在刚刚,她看到一只拎着自己舌头的吊死鬼从后山跟了出来,舌头一甩一甩的往每个人身上抛,甚至爬到了一些人身上,而那些人却毫不知情。    贺明薇本来站在单杠旁,可眼睛一眨,就变成了她坐在上面。    晃了晃脚,她问:“那你能看出我吗?”    张静静摇头,“看不出来。”    贺明薇颇为失望,她还以为阴阳眼有多大能耐,原来不过如此。    张静静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圈,半晌,她咬了咬牙问:“是你让……让那只鬼跟着他们吗?”    贺明薇正双手撑着单杠,仰起脸让阳光落在脸上,闻言毫不迟疑道:“是我啊。”顿了顿,她低头看向张静静,“你要去告诉他们吗?”    “没有,不是。”张静静慌忙否认,可对上贺明薇的双眼,却发现这人眼睛里没有丝毫被发现时该有的恐慌,反而带着几分跃跃欲试,似乎巴不得她立马就去把这件事说出去。    抿了抿唇,张静静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贺明薇无趣的撇过头,恹恹道:“恶鬼随身罢了。”    她说的轻巧,在旁人听来却是惊心动魄。    恶鬼随身,岂不是一家人日日都同一只恶鬼生活在一起,张静静不敢多想。    她望着坐在单杠上的贺明薇,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子勇气,她双手攀着单杠,眼圈泛红道:“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明薇她怎么样了?”    半空中晃晃悠悠的脚停了下来,贺明薇仰着头,语气平淡道:“我很好。”顿了顿,她突然低下头,与张静静四目相对,语气欢快道:“我很好。”    张静静的眼泪唰地落下来,她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嘴,哭泣声却仍旧从喉咙里传来出来。    贺明薇低头看着她,面带疑惑,“你在哭?你眼睛里出来是什么?是水吗?”    张静静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拼命摇了摇头,起身跑远。    贺明薇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伸出手在自己眼睛上摸了摸,“人的眼睛里有水吗?”    “蠢货,那是眼泪!”    周围升起一道结界,一道清亮的少年声从身后传来,贺明薇瞬间从单杠上跳下来,气鼓鼓道:“范无救!”    一个黑发少年站在树下,黑色短袖,黑色裤子,脖子上挂着块小玉牌,上书‘天下太平‘四个字。    见贺明薇看过来,范无救朝她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罗刹是个小傻瓜,连眼泪是什么都不知道。”    贺明薇掌心窜出一团红光,朝范无救狠狠扑了过去。    后者侧身躲开,依旧嬉皮笑脸道:“她哭了,自然会有眼泪,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当真傻到极点!”    贺明薇追着他打,生气道:“你胡说,我在幽冥见过他们哭,根本没有眼泪。”    范无救脚步一顿,被红光追上,将他击倒在地。    范无救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连忙举手投降,“我认输我认输。”    贺明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百遍佛经。”    范无救点头,身上的千斤重压总算退去,他爬起身,笑眯眯道:“罗刹,眼泪是人哭的时候眼睛里流出来的东西。”    贺明薇侧了侧头,辩驳道:“范无救的嘴,骗人的鬼,我见过万鬼哭嚎,并没有眼泪。”    地府黄泉路,无数幽魂日日从上面经过,个个张嘴哭嚎,可他们的眼泪早在人世间就流尽了,成了鬼,哪里还有什么眼泪可言呢?    范无救语塞,末了,一爪子拍上她的脑袋,“眼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罗刹,你还是永远不知道它是什么好了。”    若是在幽冥,贺明薇早就扑过去和他打一架了,今天却难得安静。    她看着范无救,语气严肃:“我叫贺明薇。”    范无救应付道:“好好好,贺明薇。”    她却不肯罢休,以手做笔,在地上端端正正了写了三个字,一字一句道:“贺——明——薇——”    她指了指范无救,“你叫范无救,兄长叫谢必安。”又指向自己,“我叫贺明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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