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其微自丞相府回来后,换了官服,作一身儒士打扮。

他在盆中净手:“今日毓公子上门,你瞧着如何?”

“挺好的,怎么了?”晋阳公主不解其意。

“丞相今晨召见,说起了咱们如雅的婚事。”谢其微用帕子擦手,说:“丞相有意令两家联姻,也就是说,让咱们家如雅嫁给毓公子。”

不等晋阳公主答话,他又道:“如今丞相诸子的世子之争越来越激烈,平原侯虽是丞相最看重的儿子,可丞相最喜爱的孙子却是虎贲中郎将的儿子毓公子,文臣们也大多赞赏毓公子的贤明聪慧。即便虎贲中郎将不及平原侯才干过人,可毓公子却是他争夺世子之位的一大助力!”

“丞相曾多次问我世子之选,我始终赞成立贤,如今丞相希望我的女儿嫁给毓公子,大概是心中对世子之位已有了谋断罢!”

闻言,晋阳公主蹙起了眉头,她听见“世子”二字便隐隐地不舒服。丞相即便位列三公,他的继承人又如何有资格被称为世子?!

大端朝非元氏皇族不得称王,如今百里归鸿如此作为,只怕是已存了封王的心思。

晋阳公主在心中叹气,她是天子的亲姐,如今天子大权旁落,她纵然心忧,亦无可奈何。

“两个孩子见上了吗?”谢其微问。

“如雅今日不舒服,一直在自己园子里待着呢,方才才上我这儿,你回来了她就走了。”晋阳公主无奈地问:“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不愿意。可丞相就没给我拒绝的机会。”谢其微头痛,坐在软榻上捏着鼻梁:“我自少年开始追随丞相,这么多年互相一直以知己相待,如今他言辞恳切,请求我为了这家国天下,答应这桩亲事。你说,我如何拒绝?”

“家国天下?”晋阳公主火气直冒,声音尖锐地质问:“为了你们男人口中的这几个字,就不顾我女儿的死活是么?”

谢其微的额角直抽,他就知道妻子这炮仗一般的性子,那是一点就着。

“如雅的身体你不是不知道——我怀她的时候胎位不正又是早产,她从小就是在药罐子里泡着长大的,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你让她去丞相府做宗妇,操持一大家子人的吃喝用度不说,还得时刻提防那起子小人的暗算。你也下得了这个狠心?!”

谢其微此刻是一个头两个大。有些事情他没说,譬如这不仅仅是宗妇的事,有可能还是储妃甚至国母的事。但这些他不能向妻子说,毕竟她还是大端朝的公主,天子的姐姐。

“我觉得先前相看的王司徒家的次子,就是个好的,既有相貌才华,又有家世门第。如雅嫁过去既不用做宗妇,也不必看夫家的脸色,旁的人家嫁女要高嫁,咱们家就不必了。”晋阳公主放软了态度,语气也和缓了不少。

谢其微仍旧眉头紧皱,良久,正色道:“此事成与不成,我自有分寸。”

“你——”晋阳公主又要发火,她身旁的王女官见情势不对,忙轻声提醒:“公主,万事好商量,切不可伤了夫妻情分。”

谢其微深知她的脾性,目光淡然,没说什么。

如雅与谢清欢在走廊上对峙,双方互不相让。又因为如雅略微年长,身量高些,所以气势上谢清欢就低了一等,况且如雅是前世在后宫十几年沉淀出来的气场,不是谢清欢这样自以为心计的十几岁小姑娘能比的。

谢清欢很顺利地败下阵来,还犹自梗着脖子死撑:“我不过与外人多说了句话,你和府里那帮下人便心存歹毒,在背后编排我的是非,如此恶毒心思,我自然不敢将五娘当作纯善之辈!”

“你与我在此争口舌之利有意义吗?”如雅不屑。

她语气冷漠:“你事事都要争赢,我今日口舌上即便让你占一时上风,又能如何?你自己得到切身的好处了吗?怎么口口声声说寄人篱下,却一点寄人篱下的自卑羞愧都没有呢?!”

说完,她看也没看谢清欢胀红的脸一眼,径直走了。

“你站住!”谢清欢在如雅身后尖叫,神色狰狞,显然气得不轻。

如雅充耳不闻,连脚步都不曾停留。

蚍蜉撼树,可笑又可怜!

这时,念奴忽然拉了拉如雅的:“姑娘,姑娘,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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