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谢氏如雅?”少年蹲下来,目光平视眼前身量纤细、穿一身粗布麻衣的姑娘。

闻言,姑娘微微抬头,露出被生麻布遮住的半张脸。少年挑挑眉峰,目光惊艳。

她偷偷觑着他,眼神中微有怯意。

那一双平素握笔执刀的手慢慢掀开、放下她头上的麻布风帽。少女跪坐着,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烟雾,虽神色懵然不安,眼神却极纯净清澈,脸颊红润细腻,色如渥丹,眼眸灿若明霞,带着豆蔻年华的盎然生机。

二人目光相接,她脑中一片空白。

“口若含丹,指如春葱……便是洛神也不过如此了。”

少年的轻笑渐渐远去,她一个人跪在原地。

如雅如坠云端,胸口仿佛压着千重锦。忽然她就醒了,额头沁出细密的汗。

念奴在外间和几个使女张罗早膳,听见里屋的动静,道:“我瞧瞧去,只怕是姑娘醒了。”

回想起那个梦,如雅心中隐隐不安,她忽然想到——并不是她和百里毓不见面她这桩婚事就没有了。

谢氏和百里氏联姻,应该是百里归鸿一早就在计划的事,她怎么就忘了呢!

如雅坐在床头,叫念奴的名字。念奴回身应了一声:“怎么了?”

“我记得你与母亲身边的寒烟很合得来是不是?”

“我与几个园子里的姐妹哪个合不来?”念奴笑着,没留意到如雅一副失神的模样,随口答道:“三房那些恶心人的事儿,就是三太太身边的颦烟告诉我的。”

如雅看她:“你倒是实诚。”

念奴心虚道:“这不是在姑娘面前我才这么说的嘛,若是旁人我连半个字都不会透露的……”

“你找个机会给寒烟些好处,让她留意母亲平日里跟父亲说的什么,用不着太详细,有个大概就可以了。”

念奴疑惑了,她有些不懂如雅的做法,可她看着如雅的神色,终究没问。

“等等。”如雅忽然叫住念奴,“舅舅的生辰……好像没多久了吧!”

念奴道:“还有小半个月呢!不过今年陛下不打算大办,只是请宗室入宫办个家宴罢了。说是宗室,其实都知道除了咱们谢氏因着长公主的原因算得上宗亲,再没有其他皇族中人了。”都死了,哪里来的宗室呢——

元氏皇族在桓帝末年那场起义中被屠了个干净,上到太子公主,下至封地诸王,无一幸存,只有晋阳长公主因为谢家的庇护活了下来。

一扇大的芙蓉鹤绣金屏风将内室隔开,侍女将用银盏盛放的菜品摆在矮脚桌案上,掀开银盖,是扑面而来的香气。

“樱桃毕罗”——一种樱桃馅胡饼,它的神奇之处在于即便是熟了樱桃也不会变色。还有“冷胡突鲙”,这是一种用鱼肉熬制数个时辰的鲜汤,鱼非得用刚捕捞上岸的鲙鱼,辅以花椒、茴香、陈皮、桂圆等香料熬制而成。

如雅夹了块玉露青团,咬了一口,觉得唇齿间都是清香,又看见使女往桌上放的一盏龙凤水晶糕,道:“用不着摆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了,撤下去吧。”

秦姑姑摆手,使女应声而行。

舅舅的生辰那天,她和母亲是必然要入宫的,那么她就有机会见到舅舅,然后才能开始接下来的计划……可是,还有小半个月,如雅心中有些急,迟则生变,以她现在的身份,即便百里归鸿此刻就要她嫁给百里毓,她也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秦姑姑用银盏盛了一碗汤,递给如雅。

“姑姑,你知道这几日外面发生的事么?”如雅喝了一口,对秦姑姑笑。

秦姑姑道:“我平日里不关心这些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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