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一）

第5章 　　　　帝星，筒子楼。　　　　齐凛穿梭在直插云霄的栋栋高楼间。　　　　她抬头，只感到丝丝压抑，高楼为钢铁制造，外面没有涂层，铁皮就那么斑驳的裸露在外面。一栋又一栋的钢铁大箱子排排而立，一眼望不到尽头。　　　　楼间距又太过逼仄，走在其间只觉得暗无天日，这到让齐凛想起了上辈子闯过的一线天。　　　　小齐凛就住在这个叫做流浪者之家的地方，这是帝星为鳏寡孤独们提供的保障房，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　　　　据说刚刚建立的时候环境设施十分好，只是常年无人修缮，需要保障房的人又越来越多，流浪者之家也就越发拥挤压抑。　　　　齐凛走出电梯，按着记忆朝229号走去。　　　　“你们不能这样！这样是违法的，你们要等主人回来才能清空住所！”一个呆头呆脑的机器人正在拼命阻拦往出扔东西的人。　　　　它后面还跟着一个看起来还没有成年的小姑娘。　　　　小姑娘拿着破旧的空间行李包，似乎被这残暴的阵仗吓懵了，细声细气地说：“你们没必要这样，其实，我真的不着急的。”　　　　流浪者之家管理员又朝门外扔出一个包裹，顺道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你别怕，这个住户已经到了搬迁的最后截止日，我们的行为完全合法。”　　　　齐凛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缓缓走上前去，将被扔出的包裹一一捡起。　　　　这些包裹是小齐凛在十八岁生日之前，就陆陆续续收拾好的行礼。联邦法律规定，成年后就可以与未婚夫同居，小齐凛兴高采烈收拾行礼，满怀希望想要开启新生活的画面在齐凛脑中浮现。　　　　齐凛皱起眉头，心中有些酸涩，她摸了摸怀中的空间行囊。　　　　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小齐凛学会了节俭，这些包裹都是她从二手市场买来的，破旧不说，容量还很小，因此零零散散居然也有不少。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机器人变幻出个泪崩的表情，驾着他方形的小脑袋朝齐凛冲来，“小电视想死你了！”　　　　“小电视？”　　　　“哎！主人，我在！”小电视弯下腰，帮她捡包裹。　　　　齐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这台机器人被小齐凛改造过，他的头部，就是小齐凛根据已经退出人类历史的电视机设计的。　　　　齐凛敲了敲他的脑袋，“怎么回事？”　　　　“主人，你忘了吗？你说生日那天会搬家，就办理了退房手续，说三天内会搬出去，可又一直没回来，今天已经是最后的截止日了。”　　　　“不过现在主人回来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找江晗少爷吧！”　　　　说完，小电视拎起包裹就往前冲。　　　　齐凛抬起胳膊，拦住了他，“不去了。”　　　　“什么？”　　　　“江家，再也不去了。”　　　　“切，拽什么拽，我要是她，恐怕也没脸去了。”前方传来一阵冷嘲热讽。　　　　周围的住户看到齐凛回来，也早都跑了出来，本就逼仄的走廊里人越来越多。　　　　此时，齐凛和小电视还不知道星网早就是腥风血雨一片。　　　　她在金坷垃的视频广为流传，贫民公主人设崩塌这种吸引眼球的事情，早就传了个不亦乐乎，再加上江夫人发出的解除婚约书，与北斗公开的强制婚约申明，一桩又一桩的将齐凛推向风口浪尖。　　　　齐凛被流言蜚语淹没。　　　　“没想到平时看着乖巧的小丫头，私下里竟然那么浪荡。”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样的词！其实她平时要不装出简朴可爱的模样，也不会这么让人反感，我们北斗，可是崇尚解放天性的国家。”　　　　“这就是欺骗大众，崩了人设的后果！”　　　　“不过说起来齐凛这妞也是厉害，刚跟江晗解除婚约，就立即与江夜缔结婚约。”　　　　“没办法，谁让人家天赋异禀，有一身好的基因序列。”　　　　齐凛揉了揉耳朵，作为乾坤大陆的第一女魔头，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窃窃私语，因此并没有太过走心，只是觉得吵得很。　　　　反倒是对面的管理员忍不住了。　　　　听到众人的议论，她怒气冲冲地又操起一个包裹，狠狠地朝齐凛扔来。　　　　啪得一声，本就不牢靠的空间包裹碎在齐凛脚边，小齐凛做得一些手工机械也全都碎掉了，散了一地。　　　　齐凛皱着眉头向管理员看去。　　　　“我已经够通融了，”管理员指着那个站在角落里的小姑娘说，“这孩子已经等了很久，就等着入驻呢！”　　　　小姑娘连忙摆手，“我不急，不急的！”　　　　“切，她哪是为了那小姑娘，不就是嫉妒。”　　　　“这倒是，她本来就看齐凛不顺眼，换了江夜，这下，更不顺眼了。”　　　　“闭嘴！”管理员恼羞成怒，她的确不喜欢齐凛。　　　　可是，凭什么有的人一生努力，却只能碌碌无为，而齐凛同样身为普通人，却能凭借基因一而再再而三，跨过阶层，进入上层呢？　　　　难道人的命运，真的从出身开始，就已经写入基因了嘛？　　　　她不服！　　　　齐凛像猫一样迈过一地的器物，走近管理员。此时的齐凛淋了雨，头发湿哒哒地落在额前，明明狼狈极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也冷得惊人。　　　　“你，你想干什么？”刚刚还气焰嚣张的管理严，看到齐凛冷酷的眼神，如冷水兜头而下，不由退后一步。　　　　却被齐凛抓住。　　　　“捡起来。”齐凛平静地说。　　　　管理员却说不出话来了，她的手，几乎要被捏断了！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又哪来的这么大的煞气！　　　　“我，不……”话还没说完，管理员便龇牙咧嘴的没能说下去，“我去！我去，松手！”　　　　齐凛松开手。　　　　气氛有点古怪，大家沉默地看着管理员踉跄弯腰的背影，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住在流浪之家229号的孩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齐凛并未回头，她迈过房门，打量着这间房子，小齐凛十四岁时从孤儿院里搬出来，至成年的这段时光，一直是在这里度过的。　　　　不过十平米左右的房子，已经乱到不成样子，小齐凛生活过的痕迹，也完全被破坏掉了，只有窗边摆着的旺盛的满天星，给这间破旧的房子添了点温馨。　　　　齐凛开始整理东西，通通扔入内府当中，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有空间器具，她的内府也就有了掩护，没什么寻常。　　　　“流浪者之家，已经没有空位了，这是最后一间。”一道却生生的声音传来。　　　　齐凛抬头向那小姑娘看去。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还是鼓起勇气说：“外面在下雨，我们可以一起挤一夜，如果你找不到房子，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住！”　　　　齐凛抬眼打量着她，站起身，十平米的蜗居，一个人住尚且都喘不过气来，更何况两个人。　　　　“不必了，我迟早要离开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已经很晚了，外面不安全。”　　　　齐凛叹了口气，小姑娘穿得比小齐凛还朴素，年级尚轻，大概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齐凛。　　　　齐凛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笑容，“安心啦，不会有事的，在这里好好生活，我走了。”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这人笑起来真好看，跟刚刚凶巴巴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叫天明，我们有缘再见。”　　　　齐凛回头，冲她笑笑，“好。”　　　　……　　　　“主人，主人，我们该去哪里呀？我们是不是无家可归了？”小电视亦步亦趋地跟着齐凛，声音抽抽搭搭，眼看就要哭了。　　　　齐凛停下脚步，盯着小电视，：“我说，作为一个机器人，你的感情是不是太丰富了点。”　　　　小电视一噎，“这还不是主人的功劳，这个什么表情包系统，就是主人给我安上的！”　　　　说着，小电视还翻了一个白眼。　　　　齐凛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雨还未停，从筒子楼间的缝隙中落下，落在身上，带了一丝凉气。　　　　齐凛穿梭在迷宫一般的流浪者之家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主人，不如我们去天权学院附近看看吧。”小电视也有些发愁，试探地提示道。　　　　“天权学院？”齐凛问。　　　　“是啊。主人真的很厉害，居然真考上了天权学院，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我们不如干脆住到附近好了。”　　　　“是嘛？”　　　　“嗯，不过，还有分系考试一关要过，但主人报的是机械制造系，绝对能过关的。成为机械师的一员，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齐凛晃荡了晃荡自己的脑袋，脑海中涌出一堆密密麻麻的公式，不由抽了抽嘴角，僵硬地回道：“那可不一定。”　　　　小电视：“？？？”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先去天权学院附近看看吧。”　　　　凌晨一点，齐凛终于到达了天权学院。　　　　她站在天权大门前，看着这座直立于雨中的恢弘大门，突然就涌上了万丈豪情。　　　　这里，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