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已经被恐慌笼罩,法币已经可以引火照明了,因为它已经买不到柴火和煤油。粮店关门了,关门的也不止是粮店,凡是与生活相关的店铺都关了,因为就是有货也不敢卖,会被抢。大街上倒还是熙熙攘攘的人,可所有的人都冲着一个方向:城门。因为所有人已经不对国军有任何信心,所听到的都是日本人又占了那座城,又杀了多少人。
韩棒槌已经叫成司令长官了,天津卫,保定,沧州一路沦陷,日本人已经逼近德州。军营里每天叫喊着操练,也的确有操练的,包括灰粗布新兵蛋子也操练了。枪换新了,子弹也成车成车的拉来,让新兵蛋子别怕浪费子弹,赶紧学会开枪,学会瞄准,学会把人打死。
手枪队改叫警卫旅了,贴身卫士还是贴身卫士。龚天豪这会儿又后悔该好好表现做个贴身来着,那样陪着司令长官应该不用上战场。而警卫旅?说不定那天就改叫混成旅了。就尼玛一群江湖油子,最多会打个步枪,可能打步枪还不如扔飞刀准,连个会开机枪的都没有,更别说打炮了。豪哥都不敢想这要上战场了会是怎样,不得不跟着李锦时每天早起锻炼,甚至抛开江湖忌讳非得让李锦时教会他八步赶蝉,说是逃跑时快点。
豪哥早想跑了,也试过几次,不是他那死皮赖脸的性子搭配着把死人说活的能力早被毙了。现在也彻底死心了,不跑了。就想着怎样能增加活命的机会,练枪和练武都勤奋了。
李锦时每天重复着练武、打枪,吃饭、睡觉的日子。偶尔让贴身的那些人给往家里报个平安。这会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担心手生了影响发挥,把所学的师父教的艺道都加劲熟练。
这会儿也才发现,整个警卫旅就是江湖门派大杂烩。从南到北,所有你能知道的门派和招式在这里都能找到,别管正宗不正宗,都知道艺不压身,熟练一招也可能就会救命。没人再晃荡,老油条最大的优点就是对惜命,为活着什么事都不忌讳。
整个军营说是在战备,其实就是牢笼,关住一群可能有一丝用处却随时都可能逃命的人精。开始还有几句逗闷子的话,时间久了,人性就暴露了,冲突越来越多,还好有所节制,没那个下重手。倒是起到了练兵的作用。
在人们焦虑中终于传来噩耗,狗日的某个傻逼师长决定偷袭桑园车站,而偷袭者以这群江湖油子为主。一片哗然,接近哗变。贴身卫士过来几个狠狠的镇压了,同时来的有蓝衣人,还有荷枪实弹的差不多一个旅的军人,真正的军人。说是警卫旅,其实除了这几百刺头就是灰粗布新兵蛋子,根本没法抗衡。最后以战前要求无限度答应才平息了。
要酒菜这时已经不算要求,要大洋被推到事后,剩下的真没什么可要求的。各式武器随便挑,就连江湖手艺人的五花八门的武器也算。一大部分要求了外出,希望能在死前耍个娘们儿乐呵乐呵,就这要求,特么的居然也答应了。
李锦时要求回家看看,待一晚。豪哥也如此。豪哥也真把哥几个当家人了。从广州那个局几乎被灭门收场后,也就这两年让他有了家。
还是小院的藤椅圆桌,哥四个就着菜,啜着酒,就连锦成也让他啜几口。都闷喝,没扯。
“大哥…呜呜呜呜…”赵锦成扑在大哥膝下,跪那儿就止不住的哭起来。嚎啕大哭。他是大哥捡回来的,他还记得从大哥救了他他就吃饱饭了,就有衣服穿了,还可以认字,练武。他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他遇到大哥。他想替大哥去。
李锦时摸着三儿的头“以后听二哥的话。大哥不会有事的。你知道大哥的身手。这是去杀日本人,是去给师父报仇。快起来,大小伙儿了。”眼睛噙着泪,话里带着潮气,仿佛喉咙间被黏住,清不了嗓子。
冯锦飞走过来,也跪大哥膝下。拉着小三砰砰的磕了头。他从十二岁开始跟着大哥比跟着师父多。“大哥,我会看好小三,不让他受罪。”
豪哥眼里也哒吧哒吧的落泪,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泪已经哭干了。此时……“狗日的世道”喊一声闷了一口酒。
五百人的夜袭队伍。整个原手枪队没落下一个。而一旦无法逃脱,这般江湖人精显露了从未有过的郑重和团结。都知道,一旦偷袭开始,需要这班兄弟看护自己的后背,往后就是救命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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