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记忆再次接触小树林时你的瞳孔好大,虽说你的脚步无数次的踏过那片土地,可对你有意义的只有那么一次,也是那一次你才在心目中对小树林有了不一样的情怀,也可以这样说,不是小树林让你记忆深刻而是因为某件事让你记忆深刻以至后来你只记住了小树林而对具体某件事近乎模糊。

你曾说过你每次逃学都会躲进小树林,那时小树林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完美的藏身之处,后来小树林担当着你某段人生的记忆那也是后来的事。小树林地处西山,你站在小树林里可以看到东山那连绵起伏的高山。那山上长满了林条儿,一台又一台,那是农业社时国家为了防止水土流失专门组织社员对山体破坏的一种弥补,估计那时放牧过于严重迫不得已才出台政策限制放牧的,至少在你放羊的那段尕时光里你父母再三告诫千万别进林地否则被逮住就要罚款。那时你七八岁十来岁,总之你提起羊你就满肚子火气,据不完全统计,你放羊的历史一直持续到你进入新时代进入你的二十岁年华,估计你前世里欠羊的太多了这辈子要你如此弥补。

经过一番禁牧还林东山那辽阔的半片山脉草木格外茂盛,你望着那一片色彩斑斓的绿色你想起了你们弟兄三个还有庄子里的老太太婶娘们去东山里揪林条籽儿的画面。那时你们多热闹多欢快呀,背上水和馍馍戴上草帽儿全副武装向东山挺进,你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队伍沿着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穿过一个一个小山头,跃过一条一条小河沟,说着笑着唱着,惊起草丛中蛰伏的花鸟虫蝶,一时间蓝色的天空有着飞鸟展翅的影子,草丛里野鸡呱哒哒拍打翅膀的声音,小松鼠在沟沿上扭着漂亮的尾巴前爪捧着脑袋你认为是在洗脸讲卫生哩。你们仨受不了松鼠的诱惑迈动脚步踩着青草向松鼠扑去。到现在你都想不通小时候怎么那么灵活,在你手中能逃脱的松鼠几乎很少。你记得你将一只松鼠追了一个中午最终松鼠钻进了洋芋窖,你扑进去双手如老鹰抓小鸡的姿势吓的松鼠吱吱咛咛的叫唤几乎瘫软。而你培养松鼠的技术也是一流,刚逮住它你会用大蒜给它的牙齿消毒,抹了大蒜的牙齿你认为就没啥毒了即使被咬也疼一下就好了。那时你的手几乎被松鼠咬的到处都是结疤。可松鼠咬你的手好比咬到橡皮上没啥感觉索性不咬了,松鼠喜欢吃杏仁儿你就把杏子吃了把仁儿留给松鼠吃。费不了几日你们感情发展良好,你走时肩头时常蹲着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直至后来学校搞了一次灭鼠运动,你对松鼠的兴趣逐渐淡了下来,因为那时你喜欢上了另一种动物——猫。而猫和鼠类是天生冤家。

你忘不了去东山揪林条儿的场景,每次回家你都会站在特定的角度望着东山发呆,似乎时光跳跃着回到了过去。

你怀着跳跃的心回到了定西小城回到了你童年记忆的发源地。你走出车站时目光才变得温软,你走在小城窄小的马路上,小城还没苏醒,依旧保持着小的风貌,你所在工作地如日中天的发展速度让你对小城有那么一份期盼,就算城市规划不扩展起码绿化要搞点子嘛,你看别人家的城市哪一条路不是绿树排成两行行哩。你感觉小城有些干巴巴的没有独特的色彩。当然你那时只是嘟囔几句,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从你那时的状态来看你压根就顾不上小城的建设,虽然你也是小城的合法公民。

你对自己当前要做的事做了一次系统的规划。你去了小城那个比较出名的永定桥市场,那是穷人家购物的场所,你准备全身上下购几件衣服将穿着的换掉,然后理发店收拾一下头发,工地待了三个月,头发失去了控制,再说你还记得小琪不喜欢长发,心中有了牵挂的人总是对所牵挂的人所说的话毫不含糊。在这里你想说几句你天生不喜欢理发。你感觉理发的过程你无法忍受,对着镜子像个僵尸被理发师将脑袋当个玩意儿似的拨来掰去的,而且毫无表情的脸对你来说丑不能言。从此种叙述不难看出你就是一个平凡的人,其貌不扬。

好不容易被理发师折磨的自信力全无你才感到饿了。你去了八大处那儿的牛肉面馆,对牛肉面你也要说几句,你感觉定西的牛肉面比兰州都要好些,第一印象就是能吃饱,第二呢就是味道绝对正宗。后来不管是你还是你弟只要来到定西小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吃完饭你开始向车站溜达,这么小的城市居然没碰到过一个熟人。去你们村子你还要搭一班车然后半路下车再步行一小时才能真正到家。

出于此种交通你时常告诉身边的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走出家乡的大山,你受够了大山对你心理上造成的压抑感。车行驶在山道上,山依旧是那座山,沟依旧是那条沟,可气息变了,空气中漂浮着花香儿,稻香儿,湿土香儿,你把眼睛尽量睁的最大你贪婪的看着你熟悉的田野,出门两年多了,你两年没在自己的故乡度过夏天和秋天了,淡忘了季节轮回的风景,你每次回家都是枯燥的冬季,今天你看到久违的夏天田野一下子让你想起了过去。

两年的时光从未觉得这样厚重和遥远,两年来不论心理,生理,以及理想,都已潜移默化着,就算不论这些,单就你跟小琪的爱情让你感受到岁月轮转你们已不是原来的小孩子了。

到家时下午五点钟了,看到门开着你就溜了进去,跑到镜子前看了看一路风尘中的你。时常待在工地哪有时间照镜子,也没个足够大的镜子可照,有时你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你陌生的望着消瘦的身子,憔悴的有些暗黑的脸颊,撸了撸头发,顾影自怜,你苦笑着想小琪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你满身疲惫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思考着明天的见面,一想到即将见到日思夜想的恋人,你的心再次幸福的笑了。为了爱情,你跑的比兔子还快,昨天还在工地风风火火的上班,今天已来到生你养你的故土,一时间你感到有些难过,是什么驱使着你改变?你感到不可抗拒的时光无形中左右着你的行为,让你在时间漫长的河流里逐渐陌生。你想到明天你们见面,后天或者下一个后天你们又要分离,那么百年之后呢?门响了,你看到你妈双鬓的白发丝,四十五岁的她,眼睛布满血丝,身形憔悴,背着一只大背篼没精打采的走着。这几年你妈老的很快,先是你弟病了,后来遇到你辍学紧接着你也病了,你的家庭从未受到过如此的冲击,你的父母也是从你们兄弟双双病了开始以最快的速度衰老。虽然你时常不想接受这样一种现实但泪珠还是不经意间滑落,在你心头荡漾。你忘不了那天你妈站在学校门口的路灯下等你的场景,不知是灯火暗还是你的眼睛有问题,那天你意外的没看见你妈的脸,似乎镶嵌在黑影里一样。你妈说你弟病了,然后你跟着你妈去了医院。

你妈背着背篓是去添炕了,她将一切收拾停当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尘土在黄昏的光线里飞扬,粘到了你妈的脸上,包巾上,你忍不住跑出去替你妈拍打脊背后的尘土,你妈惊的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有着做梦似的快乐。

“娃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老人家啊,难道不想您家儿子呀?”

“你弟哩?看你都瘦成啥样了,工地的饭菜连点油水都没么?”

母亲的心永远关心的是儿子的具体生活,害怕你在外吃苦受累看白眼,可你这么长时间想过你的父母么?你感到难过,很多时间你们都忽略着最亲最爱的人以为他们都是石头人没思绪。你妈总是关切的打问着你和你弟的事,你和你弟是你妈生活的主题。

在叙述这段记忆时你总是感到苍白,你不知如何继续写下去,在你记忆里的父母总是令你词穷。现实的场面让你不知如何描着,或许太熟悉的地方总让你不知所措,你怕写的言过其实。

你妈开始做饭,见你来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饭,你说还是老妈的手擀面吧,一年到头啥都不馋就馋你妈的手擀面。你妈还责怪你提前不打招呼冒冒失失的就来了。不一会儿你奶奶探头进来,她总是一只手搭着背一只手扶着门框,一条黑色的包巾时常包着头像传说中的大黑狼。你奶奶笑盈盈的望着你笑,你扽过来小板凳让奶奶坐了,东拉西扯的聊着家常。

奶奶七十三岁,身体还很硬朗,你奶见面总是询问你媳妇儿有眉眼儿么她都等不住了,她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你能结婚然后她就心满意足的去死了。前几次老太太问这些话你总是说为了您能长寿你不找媳妇儿了总惹的大家哈哈大笑。你感叹人一辈子操得心可真多。你奶又问你媳妇儿的事你还是那句话。你妈总是说咱们许超太没出息了到今个儿连个媳妇的影子都不见。

你们聊得正欢时你爸来了。老远你闻见一股旱烟棒子的味道,他口中含着一支吸了半截的旱烟棒子,双手垂在两边听你们讲话,他笑了。你爸的眼睛那时得了白内障有点模糊又映着比较暗的灯光他并没发现你,过了半天等适应了房间的光线他才瞅着你问了句:“娃啥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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