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你们的宿舍迁到了一块小树林边上,由于地势较低,天一下雨整个生活区污水横流,泥泞不堪,本来有片小树林就很潮湿,蚊子也多的厉害,你身上时常被咬的一块又一块的疙瘩。
有一天下班你和黄刚参加了塔吊司机聚会,结果喝的有点多,等你们打车返回贺兰时已是凌晨一点了。正当你们口干舌燥时看到马路边一卖瓜的哥们儿还蹲在车前招揽顾客哩,银川到夏天时热的你不思睡眠,大多数人都是晚上出来乘凉。不一会儿黄刚光着膀子抱来一只大西瓜,他说妈了个巴子的吃了咱再睡,热死爹们了。结果一口咬下去,瓜跟刚煮熟的肉似的,你说热瓜吃了拉肚子哩。他翻着白眼儿一口一牙儿吃的惊心动魄。你也因为喝了几杯啤酒口正干哩,你也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一个大西瓜恁是让你们俩三下五除二结束了它作为水果的生涯。
吃瓜时你们谈到了孟小琪,他一直很怀疑你在跟一个具体的女子恋爱。直到有天你跟小琪通话时不再躲避,故意将免提打开他才从你们的对话中确认了你在恋爱的事。关于你恋爱的事很快众人都知道了,那时节你们哥们儿几个依然保持着光棍节奏,一旦谁提前带个妞来那会引起一片骚乱。不容易啊,这年代虽说美女如云,可云朵似的美女看不上寒门子弟,更何况你们只是普通的塔吊司机,常年待在工地,傻不拉几的谁会看上呢。
你从黄刚的眼中看到了嫉妒,作为雄性,他这种嫉妒出自本能。那一段时间他确实像极了发情的猫,白天黑夜不思睡觉。有一次你早上撒尿起的早你看到他将小裤衩快褪到大腿根儿了,双手捉着个***满嘴哈喇子,梦中美女有多妩媚才能使他有如此失德的表现!
去年你们在一起时讨论着彼此喜欢的女子,过着漫无目的的生活。今年你有了生活的方向他却依然茫然四顾,因此他发着狠心,一定要找个女人,他爱的女人。一个男人一旦下定决心去寻找自己的爱,爱也不会辜负这种坚定的态度,就好比你下定决心去爱小琪一样。有时,并不是缺少所谓爱,而是缺少去爱的态度。常言道越努力越幸运就是这个理。
第二天黄锋上班,你休息。懒在床上的时光真惬意呀,太阳冒着金黄色的光线从地平线逐渐升起。屋子里休整了一夜养足了精神的苍蝇开始蠢蠢欲动,昨夜你们吃完瓜又跟苍蝇斗了一个小时,你们手舞足蹈,一阵苍蝇飞来飞去跟你们玩捉迷藏的游戏,外边的苍蝇见里面热闹,挤着脑袋往屋里飞,而蚊子也乘势混在里面蓄势待发,现场极端混乱。你跟黄刚又是驱赶又是点蚊香,整的一个宿舍乌烟瘴气,他累的口泛白沫,估计酒精起了作用,不一会儿鼾声如雷,不得已你只好孤身奋战,一只只苍蝇的尸体从空中落下。你仔细一看,恶心死了,床上,碗里,衣服上,地上,电线上都是苍蝇,活着的,死亡的,半死不活蹬腿的,扑扑腾腾扇翅膀的,一时间你也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了,不知啥时候你也睡的跟猪一般,直到阳光洒满了床铺你才在灼热的光线下半睡半醒的迷糊着。
正躺得特别香甜时突然肚子疼的好厉害,你还纳闷儿怎么回事时已飞快的跑向厕所。说厕所你也是舍得用词儿,所谓“厕所”,杂草丛生,长久没用水冲洗过,粪便都已满了上来,连立脚的地儿也没有,而你的到来引起了苍蝇的巨大反响,似乎打扰了它们安静的生活,嗡嗡叫嚣着向你示威,像当初的日本战机那么嚣张。你已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境界了,顾不了许多,直接脱了裤子。
你虚弱的走出厕所,慢腾腾回到宿舍躺下,估计肚子吃坏了,跟昨晚的瓜绝对有联系,你是怕啥来啥;你是上吐下泻的,口早已干涩难受,好不容易喝了一点开水,刚喝下又起了反应,你又往厕所奔,如此重复了五六次,你是连迈脚步的力气都没了。你觉得真该去医院瞧瞧,这不是硬抗抗就过去那么简单;头昏脑胀,全身脱骨式的难受,凭你个人力量已远远无法到达医院。你打电话给黄刚说实在不行了,需要帮助,可黄刚以为你逗他玩儿呢,爱理不理,其实那会子你连说话的力气都用尽了。
由于他上班忙抽不开身你只好单独去医院。你一步慢似一步的走着,你害怕走在路上突然想如厕又该如何?你尴尬的想想可医院是要去的,嘴皮由于脱水干裂了开来。你顶着身体的煎熬向街口走去想在那里打一辆车。平常几步就能迈过的路此刻走起来却无比漫长。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移步到街口,问了一辆停在路边的三轮摩托车,你已是气若游丝了,司机问了两遍你才答清楚,他看到你的模样就知道病痛难耐,便有些乘火打劫的意思:十块!
这么贵啊!就算打个的也就五元,可此刻哪有的,虽说此刻难以支撑,但心里为着一口公平的气,就算再难受一会子也不会向奸商提供剩余价值的。你又问了一个三轮,这回开车的是个阿姨,她看到你已不行了就问是不是去医院?你说多少钱。她说这孩子都啥时候了赶紧先上车,别多说话。你感激的看看阿姨,不知是眼泪还是虚汗从你的眼眶滴落。异地他乡,独身一人,两顾无亲,内心的寂寞和恐惧让你的精神加速消耗,这就是打工人现实的写照。
县城虽然你很熟但医院还是头遭进来,刚巧礼拜一,前来看病的人挤满了医院的角角落落,那时候还没现在这样先进,一切都要靠排队现金挂号,现在不同了,连你们小县城都是自动挂号缴费机,别提多方便了。你挤在人群里那么孤单和孱弱,谁都看不到你的存在,你用仅剩的点力气拖着步子走到大厅,幸好医院设立了咨询台,你走到身着漂亮白衣服的护士跟前问了该找谁问病。在挂号之前你已连着跑了两次厕所,还差点将一个老太太撞翻,人家看你病恹恹的难以支撑也就没顾你的鲁莽。站着排队时双腿瑟瑟的抖,心里恶心又难受,你似乎舔尝到死亡的味道?不,是病兽腥冷的味道,那个大狗熊一样的黑背影再次浮现在你脑海。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么?想到这儿你反而淡定了许多,大不了一死,怕什么!排队的人太多了,天下的人都以各自的方式病了,你几乎看到每个人面前都蹲着一头黑色的病兽,苟延残喘,张着血盆大口。
你实在撑不住就坐在椅子上,可后来的人又排在了后面,你怕这样下去会耽误了治疗时间,你给后面的一个大姐说了你的情况,等轮到你了喊一声,那大姐也善良,应承了。你琢磨着有没有你关系比较好点又闲的人过来照顾你,看来看去只有你弟了,打电话给他时他正忙着上班,他问你怎么了,你说病的厉害不晓得怎么了,在医院等着检查哩。你弟说何国庆刚好从内蒙下来估计闲的了。
好不容易挂了号,又得等医生,前面依旧人满夹道,汗珠顺着脸颊涔涔而下,全身的战栗使你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人在脆弱时就会想起最在乎的人。你想到了小琪,你难过的想这个样子还有啥资格给她说幸福哩?
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需要打吊针,医生开了药方,你又去药房拿药,你将药方丢给护士又奔向厕所,护士在药房里喊你,你蹒跚着从厕所出来去取药,那护士看到你这个状态就问:“能撑住么?要吊药了,就不能乱跑了。”你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护士点点头,用十分微弱的声音说:“行…还撑得住…”
你嗓子眼快要冒出火来了,渴的要死,但又不敢喝水,一喝立马上吐下泻,似乎肠子里装了一台感应器,一有东西立马报警进行排除。你随护士走进了一个大厅,宽敞,明亮,可同时容纳几十人吊药,空调开着,凉凉的风拂过脸颊舒服了许多,你在护士指定的床位上躺下,闭目养神,折腾了这半天,你确实想美美的睡一觉,没有比睡觉更让你期待的事了。
你感到冰凉的液体从你的血管开始向全身百骸输送,说来真不可思议,就短短的一分钟,你的心就静了下来,心尖上呼之欲出的那种恶心也消失了,你不由自主的长长舒了一口气,血液在安静中复苏着它应有的力量,让生命在破碎的边缘渐渐复合。
你居然做梦了。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城市,这儿没人,是座孤城,你的脚步很轻盈,步步节奏,青春热烈,也不觉得孤单。阳春三月,花香四溢,你在这孤独的城市享受青春带给你的活力和梦想。你走啊走啊!快乐的不行,感觉你会遇到更美丽的事物,听见淙淙的流水声从脚边流过,浸湿了你的鞋子,你蹲下来双手浸入这冰凉的河水中,掬起清洌洌的水珠开始往嘴里灌。可任你怎么喝总感觉喝不够,你觉得你会将这一条河的水都饮尽……突然我觉得有人在你身边,吓的一个激灵醒了,你看到了熟悉的脸颊,还有黑压压的一大厅的病者,天啊,怎么这么多人,刚才怎么就没看见哩?
“躺在这儿享受生活的了么?”何国庆调侃着,他瘦瘦的身子很精神,穿着白色半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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