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那一对翻天的女人如何密谋,这厢古炎把了脉,探看那人的伤口,“咦,这是什么药粉?”已经结痂的伤口上灰黄色的物体吸引了古炎的注意力,反复摸索,嗅,甚至放到口中咀嚼,“这,这莫非是失传已久的疗伤圣药?亓儿,这药粉何处得来?”一向处事不惊的老族长一张老脸涨红,“这可是万金不换的救命之药啊!上古年代并不罕见,这药乃是深海之中一种怪鱼的骨头所制,后世逐渐稀少,仅存的可能也都在皇族手中,如今这,这。。。”
海鱼的骨头,这就不稀奇了,那女人每日一身海水气味,自以为掩饰得当,拿出这东西丝毫不怪,他倒要看看如今安逸下来了,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想着饭桌上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由得竟有些期待了。
“同行之人施药,想来也是家族珍藏,并不知道珍贵而已。”
“如此,此人已脱离险境,只要慢慢调养,不日便会醒来,有那疗伤圣药在,我再开的方子都是笑话了,算这人命大,居然碰到了如此心善之人。”遂起身告辞。
剧痛的额头,漆黑下雨的山林,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断掉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那闪电下清晰可见的巨大獠牙,满山黑衣人顷刻间血肉四溅,呼声惨烈。
巨石遮掩下的他瑟瑟发抖,不敢吭声,一直屏息到巨兽离开。
雨夜中一路奔逃,丝毫不敢停歇,不知为何逃,雨夜之前的一切,似乎被那样一撞之后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谁,只在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快逃,不要停下,黄儿,快逃!伤口恶化感染,身无分文的自己典当了身上所有的东西,连一身衣袍也换了粗布,一路奔走,忍饥挨饿,抓人家吃剩的馒头,馊掉的菜叶,一直逃,快逃,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我的黄儿,快逃~是谁,那个脑海里的声音是谁?他为什么要逃?逃到哪里?被客栈老板一顿毒打赶上街头,发炎的伤口一点点蚕食他的体力,虚弱的爬不起来,逃走,活下去,我的黄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可是好疼,再也没有力气逃下去了,是娘么,那个记忆里一直让他逃,让他活下去的声音是娘么,可是娘,黄儿好冷,好饿,一路逃开,一路看尽形形色色的民间疾苦,他们比自己更惨,一整个村庄被屠尽,尸体被士兵分食,女人被奸淫,孩童被烧死,他看到有士兵残忍的一刀剖开身怀六甲妇人的肚子,掏出里面成型的婴儿双手抓住啃食,那未断气的母亲眼中流出血泪,嘶嚎着扑上去咬那恶人的耳朵,死死咬住,任无数刀剑将自己剁成肉碎也未松口,最后滚落的头颅口中叼着半截耳朵。衣衫尽裂的新妇,哭喊着看着家人在自己面前一个一个死去,新婚的丈夫破碎的身体,哭喊着被撕碎了身体,溅出的鲜血浸染了干涸的大地,一滴滴落进地窖中藏身的他的口中,苦的,怎么会这么苦?娘,太苦了,我不想逃了,不如就这样吧,太苦了,活着太苦了。。这是他烂泥一般被人牙子捡走前的最后想法。
直到那一丝丝甜意渗进自己口中,滋润了数日以来滴水未进的焦灼,干枯的,腐烂的,被那甘甜一点点流过,清凉的,好甜,流进了他沙哑到失声的喉咙,一路绵延着流进他灯枯油尽的身体,将那些暗淡一点点的点亮,让他的身体重新找回了知觉,疼,胸口灼烧的疼,浑身的伤痛,饥饿,寒冷,只有那一点点甜。
一次次的从黑暗中被唤醒,都是那一丝丝的甜意,一次又一次,不让他在黑暗中彻底沉沦,一次次告诉他这世界不仅是苦海,还有甜,是谁,是谁救了他,身体越来越多的知觉回来了,他能感觉到在无边的黑暗中有一点点的光亮,就在头顶上方,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甚至有一次他就快能睁开眼了,有时候他能听到一个声音围着自己絮絮叨叨,似乎是那个光源,一日日的,越来越多的光明,好甜,冲淡了口中苦涩腥咸,是谁,是谁救了我?我又是谁?随着一日日的恢复,一点点捡回的生机,一点点的记忆回笼,那些黑暗的,扭曲的,暗无天日连呼喊都发不出声音的绝望挣扎着浮出,美丽端庄的妻,那愈加阴郁的老人,疯狂的二哥,拼命救出自己的娘,精心策划的刺杀,被马甩下撞到岩石的额头,记忆潮水一般涌来,是了,自己是。。。
“嫂子,快来看,他好像醒了!他的眼珠在动!”
“真的吗?我看看!”
“醒了吗?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吗?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胸口划过一阵剧痛。
厨房里,烧着热水的苏梅好奇的问,“姐姐,听说那个人醒了?”
“也不算醒吧,说了句梦话,就又没动静了,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了,明天熬些米汤给他,总不能就靠着点甜水儿活着。”周琳等着热水洗澡,大姨妈终于走了,她都臭了,吃了晚饭古亓就去山上了,其实她还挺怀念那儿的,至少自由啊,这么一家子人,进进出出的,倒是小白开心了。
终于不用四处奔波了,一夜好眠,天未亮,安静的小院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多会儿,姑嫂二人就在厨房碰头了,
“嘿,我哥可真上道,这什么时候拿来的?”地上赫然放着两只杀好洗净的野鸡!周琳也嘿嘿笑着,她就知道,别看那个家伙不说话,其实很细心的,也省的她费劲了,
古雨崇拜的看着周琳把整个鸡扔到煮沸的水里,“嫂子,这样真的能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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