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就读的高中在一座小山的山顶,而小山的北面,是连绵起伏的丘陵。
它们挡住了从东边吹来的海风,把海风携带的绝大多数水汽,都汇聚沉降在小山顶周围,因此学校这里水汽丰沛,由夏到秋,常有雾气。
这天早晨从梦中醒来,我发现外面下了一场大雾,能见度不足十米。
由于学校方面担心学生发生跌倒踩踏事故,所以开恩特许大雾天不用跑早操,因此雾天早晨的空闲时间就变得比较充足。
话说那一日我到食堂三两口扒完早饭后,摸索着走到假山旁赏景观蚌,但我刚向假山底下撇了一眼,就觉得今天池底这些河蚌似乎有些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我一时竟说不上来。
于是我那股拧劲儿发作,将上半身伏在假山围栏上,瞪大眼睛,往水里观瞧,铁了心要找出那异常之处。
就在这时,忽然从我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瞧那傻样儿,大清早看河蚌,不会被河蚌迷住了吧?”
“嘻嘻,估计是饿坏了,想捞两个解解馋。”
“哎呀,死水里的河蚌多恶心啊。”
“那可说不好,人家天天守着扫帚和拖把,没准儿就喜欢这种臭味儿。”
“趴得那么靠前,不会滑一跤掉下去吧?”
“掉下去才好呢,眼不见心不烦,省的天天碍眼。”
……
作为一个天天与拖把当同桌的另类,我早就对这种冷嘲热讽绝缘了,自然是一个字都懒得搭理他们,低下头专心致志得查看池底的河蚌。
就在这一瞬间我心头猛地一震,终于发现自己先前觉得古怪的地方是出在哪儿了。
“不好!中圈套了!”
我无暇多想,直接双手使力,将上半身身往假山方向猛的一探,就这样”慌不择路”的翻下栏杆,纵身跳进假山池里。
可想而知,没时间调整入水角度的我在水面上砸起了一大蓬水花,虽然跳水动作得了零分,但我溅起的水珠也让周围厚重的雾气一下稀疏了不少。
我甩了甩头,弯腰抓起一片楔形的假山石,那一股从指尖传来的熟悉触感,终于让我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出来!你把我困在这儿究竟想干啥?”
然而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的声音。
“装傻是吧?好,不妨猜猜我能第几个找到你?”说着我从脚下捞起一只河蚌,“啪!”一声拍碎在假山之上。
还没等我甩掉石上粘着的碎蚌,从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子慵懒的声音:“哎哟呦,奴家只是和公子开个小小的玩笑啦,为何公子你如此生气啊?”
我一回头,发现一个小姑娘坐在假山一侧,只见她梳双鬟发髻,额头正中点金色花钿,身上罩一件米色褙子,外配掐花比甲,下穿一件淡黄色襦裙,此刻正赤着一双脚踢水,一双月牙白的素手掩口而笑。
“哼!把人困在蜃境之中,居然还口口声声是说开个玩笑,看来吸食人的精气算是玩笑喽?却不知那些死在幻境当中的人,到底笑不笑得出来!”
闻听我喊出蜃境二字,那个少女顿时脸色一沉,上下打量我一眼才冰冷得开口道:“没想到公子你倒是生得好眼力……哼,奴家笑怎样?不笑又怎样?人食牲畜五谷,蜃摄精气化神,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况且蜃摄精气,必有所馈,我不也给了那些人一场好梦不是么?”
“看来做好梦的代价也包括最后睡死在好梦里了?”
那姑娘被我噎得一愣,继而悻然动怒道:“君可知有多少碌碌之人为了追那遥不可及的梦而日夜操劳,最终疲惫不堪,倒毙而亡?与其活得如此痛苦,何不躺下来做个美梦呢?”
我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人总有一天会死,也许有些人穷其一生都未达成自己的心愿,但他们通过自己的奋斗让这个世界更加多姿多彩,给了更多人实现梦想的机会与希望,也让自己不悔虚度一生的光阴。而梦所能给你的,永远只存在梦中,天亮一睁眼,梦就会拿走你所拥有的一切!”
“好一个梦会拿走所有的一切,既然这样你就甭想出去了,乖乖留下来做梦吧,我很久没见过你这样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人了,想必你的梦吃起来也格外香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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