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摇山径直往后花园凉亭去,那小石桌周围簇着几个丫鬟,正从檀香盒子里拿出一盏盏精致的菜肴,用心地摆盘,挨着凑了一桌色彩缤纷的午宴。

几个丫鬟见他来了,略略低头点点,算是尊重了。这是侯府里的规矩,但凡下人们手头有活,见到尊者可以不必行大礼,免得手忙脚乱不成体统。

这规矩的出处,便是霍摇山祖爷爷定下的,他老人家定这样别具一格的礼数,恐怕也是参考了军营中盔甲在身恕难行礼的法度。

若霍百炼不在家,桂玉真平常时便独爱一个人在小石桌边,听着脚下不远处潺潺溪流,饮茶用饭。在酷热的夏暑,屋子里搁了冰块也难消去那股子闷热,桂玉真就喜欢在这凉亭下竹林中,横卧藤椅浅睡一小会儿。

眼下,桂玉真还没来,霍百炼便独自坐在溪水边那块顽石上,有丫鬟奉上餐前爽口的果盘,他直接把手在溪水里洗了洗,徒手抓着吃了。

丫鬟们摆好菜,便低着头退下了。侯府里有侯府里的规矩,伺候主人吃饭的活儿,可轮不到她们来做。

一盘果子吃了没几口,桂玉真便带着几个娘家陪嫁来的大丫头来了。

霍摇山紧忙把果盘藏到食盒里,桂玉真来了,也没发现儿子又作那不干不净的粗汉行径,否则又是一顿碎碎念。

两人对坐,那几个大丫头根据亲疏地位各自占了一个方位,伺候母子两个用饭。

霍摇山向来是个察言观色的机灵鬼,看得出桂玉真为了他的生辰确实有些乏了,老老实实吃饭,每一口饭菜咀嚼必在心中默数十三下,把几个桂玉真爱吃的菜换到娘亲面前。

桂玉真欣慰地笑了笑,开口道:“今天吃饭怎么这么乖巧了,平常你不是最不耐这套用饭的礼法嘛。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看在你过生日的份上,我可是难得这么好说话的。”

锦衣侯府的家规脱胎于军法,即便是在勋贵中亦是森严凌然。桂玉真出身于将门世家,虽疼爱这唯一的儿子,但可绝非是那种有求必应的慈母。

“没有呀,只是见娘亲累了,不想再惹得娘亲不快罢了……”霍摇山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只因桂玉真一双眼睛不断瞧着她,似乎在说我已经看透一切似的。

霍摇山抬头看几个大丫鬟,这些人跟在桂玉真身边,必然知道些什么。他身边的几个,在桂玉真眼皮子底下,不敢说话,只有那站在桂玉真后头的管家爷爷孙女儿,对他做了个口型。

“老马这老不修,半点秘密都守不住。”霍摇山心中暗骂,无奈把事情托盘而出,最后又说道:“娘亲别怪马师傅了,他也是实在心疼那匹小马驹给饿瘦了,这样,回头我就让老马把那小姑娘送回军营罪牢里。”

桂玉真缓缓摇摇头,“还是别了,那姑娘我去见了,又小又可怜,估摸着到不了应天,就给折磨死了。留下便留下了,只是那姑娘太凶顽,找人好好看着,你也别靠得太近,偶尔去几次,尝尝鲜就是了。”

尝尝鲜?

霍摇山脸皮抽了抽,周围那几个丫头那原本低着头的脑袋更低了,便是那原本给霍摇山做内应的管家爷爷孙女儿,也被桂玉真这句话给弄了个大花脸。

即便用脚趾头去想,霍摇山都知道自己那平易近人、体贴尊重的好好公子形象,瞬间便在这些丫头心里,成了有意奉承、心怀不轨的坏心眼。

“娘,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霍摇山无语,丫鬟怎么看他,他尚且还无所谓,但若是桂玉真也把他当成了个花心小混账,那他可就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是不是老马瞎说什么了,这老不羞,我……”霍摇山见桂玉真不答话,立时便想起了那嘴里不干不净的老马。

桂玉真及时把霍摇山按回石凳子上,指尖一点儿子的额头,戏笑道:“我是逗你的,儿子是个什么性情,我这当娘的可比你自己还清楚。再者说,老马再是糊涂,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哪敢议论你呀。”

“呵呵……呵呵……”

霍摇山尴尬极了,只能呵呵以对。原本这是个玩笑,但方才他表现的那么激烈,落在别人眼里,反倒像是他原本有什么,被娘亲戳中了心思,这才“恼羞成怒”。

没曾想他这老江湖,倒着了娘亲这小妇人的道,到底是大意了呀。霍摇山狠狠一掐自己的大腿,算是记住了这教训。

桂玉真只当这儿子面皮薄,吩咐伺候的几个丫鬟,今天这件事谁也不许传出去,霍摇山这才松了口气。

“那小姑娘的事,暂且就归着老马管,我会派几个有把子力气的婆子,再添两个小丫头,去照顾照顾那姑娘。等那小马认熟了,能养在府里了,我在想法子给她谋个生路,拿银子打发出府去。”

末了,桂玉真拉着霍摇山走到溪边,小声正色道:“我可警告你,这可不是开玩笑,莫要去沾染那姑娘,你娘我看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她出身沙子盗这等恶匪,人也凶厉,与你相差太远了,收做个丫鬟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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