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自由的。”
宋玉卿终于说,他将休书展开,边角轻触,那火焰颤了几下,便很快向纸页上跳去。“去你喜欢的山水间……我陪你听雪落,好么?”
洛夫人跟着流下泪来,周遭也作沉寂,有风携着纸张的余烬轻旋而起,像寄去给谁的音信,直飘到很远。
“说起来,这碑是否当重立了?”楚乐提议。
千亦注视墓碑上“爱妻洛瞳雪之墓”的字样,落款是文启正,了然,“倒是无须大作改动,只立碑人换了就好。”
她征询的目光也看向洛老爷夫人。宋玉卿与洛瞳雪,这对苦恋的人,生虽不能圆满,但她的名字若能冠以他的姓氏,即使只能这样在一起,即便只有这样的名分,也当是一种告慰。
洛夫人低垂着泪眼,洛老爷也未有反对的意思。
宋玉卿盯着碑文,却说,“不。”
众人都有些吃惊。
“她不是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站起来,没有烧完的书画扬起在天空里,纷纷洒了一地的雪片。
“若来生,与君同,朝暮林山雪月风……”
祭奠完洛瞳雪,千亦和楚乐同宋玉卿回去。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千亦问道。
宋玉卿未语。
“有没有想过,做官?”
“没有。”他答得直截。
“我见识过你的才学,承圣人教诲,当济世报国,为社稷之臣。”楚乐也言劝。
“谢过大人好意,仕途利禄于宋玉卿不过烟云,皆已尽散了。”
千亦默然,其实文人多理想主义,怀超世之才,又兼孤高自负。若入仕,行道于天下,所处也必得颢晏朗清,出仕,则抛绝长物,隐迹于江湖。两种极端,无折中可言。
两人知他坚决,也不复多讲。
“对了,听闻你曾送给洛小姐一把画伞?”千亦忽然想起。
“是。”提及此事,宋玉卿有些黯然,“大人何故有此问?”
“没什么,只是,我们几次去到洛府,都未见过这柄画伞,洛府下人也皆称不知,有些奇怪。”
*
午后,楚乐帮千亦收拾行装,去浅草庵接文老夫人。
清寒于日前苏醒过来,大伤初愈,十分虚弱,千亦惦念,临行便对楚乐几番嘱托。奈何楚乐也放心不下她,执意陪同前往,出城未行两三里,他们被人拦住去路。
是皇帝近前的随侍,降尊简衣,只身而来。
“只许宁大人一人前往。”
是圣命,楚乐不可违抗,他隐约不放心地看了看千亦,“万事小心。”
“好。”
千亦只得踏过旷野的荒草,虽值夏日,远郊已有淡烟衰芜的气息,她走了很久,见到重林叠蔓中那处禅庵,白少轶已在门前等她。
“我以为你不敢来了。”他半抬着下颚,英挺伫立,无端倨傲。
“走吧。”
千亦暗暗翻了个白眼,转眸却见白大将军杵在原地,似有踟蹰。
“怎么?”
他昂了昂头,“堂堂男子,不入此处。”
“我也是男子。”千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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