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儿个在你这做了件衣裳,今天便起了红疹子,你得赔我钱!”
“城西那个王四把俺们家狗偷了去做汤吃,俺今天非得去那龟孙家里把他给削了……”
“明明说好便宜我二两银子,你怎么又反悔了?”
近些日子客栈里都是颜儒胥负责采办,整天得看着栈里栈外的重毓已许久未曾出过凉风栈了。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也许是将至傍晚的缘故。空气闷热而湿润,走在街上叫人怪难受的。青葵的气候总是这般反复无常,这种让人浑身不舒爽的天气更是惹得内心总有一股无名之火,似乎不找人去吵一架便不解气般。
一路上几乎每隔几家店铺便有一家和客人红着脖子吵得热火朝天,平日里欢快愉悦的吆喝声今天竟然也少有耳闻。大街上老娘打儿媳的,儿子揍老爹的,为狗报仇的,倒是不绝于耳。
近来城里惨白着脸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一张张苍白如面皮的脸在街上幽幽晃着,好似鬼魅白日作怪一般。
城南是除城北外青葵最落魄的地方,更不外说城北绝大部分都是山林了。因着时常爆发洪灾种不了粮食的缘故,只有寥寥几家村民在这里搭着房子,而后便是整个青葵仅有的一座寺庙。虽仅此一家,可也免不了门可罗雀的下场。
说来也是奇怪,谁又会在青葵去寺庙里烧香呢?
密林错杂的分布在崎岖的小路的两侧,杂草在这条姑且能称之为路的地方狂妄的生长着。四周闻不到野物的味道,偌大的林子里连声鸟叫也听不见。若不是方才从山顶上悠悠传来了一阵浑厚深远的钟声,重毓几乎以为自己寻错了地方。
待她走至山顶,方看见一座灰尘扑扑的破败寺庙,木匾已断落了一小半,只能依稀看得见妙光二字。深绿色的青藤曼妙的攀附在褪了色的砖墙上,如同一条条交缠扭动的青蛇。
但见一个光头小和尚正有模有样的拿着扫帚洒扫着庭院。见重毓来了,他神情冷漠的幽幽看了她一眼,方才进去通报。
不一会,一个肥头大耳的老胖和尚便笑嘻嘻的迎了出来,一见重毓便高兴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重毓朝他合十施礼,他只是笑着说了句阿弥陀佛,嘴里一边赞叹她生得夭桃秾李,一边围着重毓上下打量着走了起来。
“住持,你可认识吾一?”重毓被他瞧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便将绑在背上的剑拿在了手上,冷声问道。
这老和尚见她手里拿了剑,方才收起那番鄙陋的模样来,他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不悦道:“吾一乃鄙寺弟子之一。他是不是又赖谁家账了?”
“此人在凉风栈吃了些许饮食,共三两银子。”
话音刚落,那小和尚就从他自己那件缝缝补补了多次的居士服里拿出些许碎银子出来,塞进了重毓的手里。他似乎在紧张些什么,神情焦躁的推了一把重毓,喊道:“拿了钱就快走,别扰了佛门清净!”
老和尚却不肯,他猛的拍了一下小和尚的脑袋,连忙一把抓住重毓的手又拿回来一些碎银。他小心翼翼的数了数,腆着脸笑道:“施主也看到了,鄙寺香火不旺,你就可怜可怜我们。”
假和尚方才还趁机摸了重毓的手一把。
这俩和尚举止乖张行事怪异,半天也不见其他弟子出来,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寺庙。
重毓凛然拔剑,一刀削断了那老和尚脖子上的挂珠,惊得他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我可怜你们,你可怜我?我欠着一万两银子,不如你替我还了它。”她一脚踩在老和尚肥腻的肚皮上,“信不信我让你连和尚也做不了?”
“别别别,哎哟,我错了,你把银子拿去,我不敢了……”老和尚哭丧着脸嚎着,一边拼命给旁边的小和尚使眼色。
小和尚面不改色,从老和尚手里接过碎银,放在了重毓的手里。
重毓接过银子方才放过那老和尚,她冷笑一声收了剑,转身便要走。那小和尚却突然跟了上来,仍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似乎有话与重毓说。
良久,他才憋出一句“欢迎施主再来光临鄙寺”,圆圆的眼睛里分明藏着狡黠的笑意。
重毓回到凉风栈时,已至夜晚。
今天将迟仍昏昏迷迷的,因此便没有奏琴,据一个伙计说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听客听说今晚不开场也回去了。
一进门,重毓便看到一个头发斑驳的老婆子风度潇洒的坐在角落里喝着酒,周围围着唐佛如和颜儒胥。三人正津津有味的聊着些什么,颜儒胥时不时还大叫一声,惹得一旁的唐佛如频频瞪他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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