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博昨晚睡得不是很好,年复一年的成长,体内分泌睪酮的分量促使他希望自己变得勇敢坚强,甚至渴望去冒险。这天,他起的比平时早,告别母亲时告诉她有可能晚上不回来,他要去元宝山的绿屛寺找一个叫悟慧的和尚。白玉凤知道有这么一个和尚,她管束不了自己的儿子,李川博不过是告诉母亲自己的行踪,并不是征求她的同意。

他无暇顾忌漫山遍野,层林尽染的秋景,也无心观望山路两旁如海洋般绽放的野菊花,他知道人间的美景永远在大自然,他最热爱大自然里的秋天,但现在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踏上绿屛寺的石阶,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觉得自己不单单只是一个在太阳下成长起来的男人,体内睪酮的做用才使得他决定要铤而走险。还有女人,他要去争取拥有征服女人的能耐,虽然这个女人永远是苏卿雪,但是,他早就想到过她不能免俗,她比村里的这些女孩对物质上的追求有更加强烈的,所以他要去寻找财富。十年后,在这个赋予了浪漫又带点伤感的季节秋天!他来了。

这次上山非常顺利,悟慧果然已经在这里恭候他多日,他们见面以后,挤眉弄眼地相互笑了一下,十年的光阴,笑得荡然无存。

应该说两个人都有非常大的变化,只是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都没有猜错对方。李川博在灰砖圆形门内见到这个眼神睿智,身形比之前修长许多的年轻僧人时,不用去猜,一眼认定他就是悟慧。当这个膀宽腰圆,满脸红光的年轻人轻轻推开木门的时候,悟慧甚至没有在脑海里搜索李川博过去的形象,和李川博认清自己一样一下认出了他。

悟慧当下将李川博领进自己的茶房,两人在窗台下的茶具前席地而坐,继续寒暄。李川博四下里瞄了瞄,没有看到跛足,悟慧告诉他跛足依然住这,现在到殿上帮忙去了,跛足平时并没有和悟慧共处一室,卧室之间隔着木板墙。

茶过三盏,李川博试探性的问了他:

“悟慧法师,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否记得你我的约定?”

悟慧轻轻呡了一口茶,言语间带出了十年前所不具备的仙风道骨,压低了声音说道:

“哈呵!川博弟大可放心,贫僧从不曾忘记。”

悟慧不慌不满地再呡一口茶,顺便把李川博面前的茶斟满,看着李川博二十五岁略显疲惫的脸,知道他这十年过的并不如意:

“你的生命终究太多情,人世间有的是多情总被无情伤的游戏。”

李川博端起前面的白瓷茶盏一饮而尽,他一边钦佩悟慧的眼神现在练就出了洞察一切的智慧,一边又有被对方剥光衣服,裸的坐在他面前的感觉。他不责怪悟

慧将他推到一个尴尬的境地,一想起苏卿雪心里泛起的尽是挫败感。

悟慧的眼神明祭秋毫,看到李川博的不自然,把话拉到了正题上来:

“我会为自己的承诺负责,我以为承诺就是一个人欠下的债,欠债还债,天经地义。”悟慧的言语间意志如铁,李川博松了一口气,心里石头落地,顿悟知己的难得可贵。

今天的悟慧已经是在三四年前和苏卿雪交集过的悟慧。苏卿雪虽然早已离开欢堂镇,但她整个人的影像早已印在悟慧会的心坎里,时时干扰着他每一次心跳的搏动。他向人打听过苏卿雪外祖母来自欢堂镇的七间屋,那么苏卿雪一定也住在那儿无疑。他早已把李川博当成执友,李川博来自荒塘镇,一定会知道许多镇上的事,也一定知道镇上有一位美若天仙的苏卿雪。

“你们欢堂镇上有一个地方叫七间屋?”

李川博听到“七间屋”三个字,心里并不好过,好像被刀戳了一下似的疼痛,他嘴唇颤了一下:

“有这个地方,是镇上一些历史悠久的古建筑聚集地,那儿可没有古墓可考察。”

李川博揶揄了他一下。

“如果没有猜错,林大仙就在那附近住着,是个算卦的独臂老者。”

悟慧本想打听苏卿雪的消息,被李川博这样一逗,突然间觉得不合适再追问,把话锋又转开了。

李川博饶有兴致地向他详细介绍起了欢堂镇:

“我们欢堂镇的地形就像一棵大树,镇上唯一的一条大街就是树的主干,竟然没有街名,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就叫它“欢堂大街”,这是一条有着几十年历史的新生街道,也是目前最热闹的地方,可以说是黄金地段了。”

绿屛寺僧人生活日用品都在欢堂镇采购,悟慧对欢堂镇有个模糊的印象。听李川博继续说下去:

“在古代宋朝的时候欢堂镇是知府所在地,大树的无数个分叉也就是欢堂镇上星罗棋布的小弄小巷,在树的主干快要到顶端的时候往右拐,这条巷子叫石龟巷,从这里开始都是几千年前的老街道,石龟巷直走到底,就是全镇赫赫有名林大仙快要日落西山的府第。为什么这么说呢?现在的年轻人更相信科学吧!”

李川博这时候情不自禁想起林大仙,又一次想到自己的大名,觉得没有必要把上辈人的愚昧行为在悟慧面前再搬弄一方,于是没有向悟慧介绍林大仙这个人。轻声说起了七间屋的所在地,那是一个牵动他敏感神经的地方,好像有一阵清风掀起了内心怀念的波澜,使他感到怅然,只简短地说了一句:

“七间屋就在石龟巷内最后一个路口右侧拐弯处。”便不在多说关于欢堂镇任何事。两人开始聚精会神研究到正事上来。

整个下午,悟慧都关着寝室的木门,一边喝着他从南京鸡鸣寺带回来的龙井茶,一边策划着周密的计划。到了晚上,悟慧将寝室的门栓得更是密布透风,然后提着油灯,那时绿屛寺已经通电,为了不引起外界的注意,他宁愿提着昏暗的煤油灯,在李川博面前神秘地打开一张不知什么时候绘制好通往古墓的地图,像某军队参谋长布局战争策略一样告诉李川博他已经找到一座宋朝时期墓地的方位。这让李川博听了激动不已,当下心里认定这个世界上知道他心思的人莫过于悟慧大师了。

悟慧继续解说古墓正门的朝向,墓中棺椁的位置,以及到墓道口的距离都做了非常详细的剖析,李川博一边神情肃穆地的听着,一边牢记在心。

悟慧放下手中绘制地图的笔,两手交叉抱臂,目光盯着自己绘制的图纸,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们不能像考古学家那样,从墓碑的正门一点一点挖进去,那样将耗时耗力,所有盗墓的人都不会这么做,所以这是万万使不得的手段。我的意思是只要认清棺椁的正确位置,在离它最近的山体侧面打开一道入口就可以,虽然增加了风险,但这是一条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时间上的便利对我们来说是最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论风险,我们也大可不必自己吓唬自己,悟慧告诉李川博,这些古墓在几百上千年前都是浮在身体表面墓主人认为的丰水宝地中,现在有的沉淀在山的脚下,有的沉陷得更低洼处,在村民耕作的田地里估计不在少数,常听人说农民在犁田的时候捡到宝贝,或在淤泥里发现人的残骸,也就不足为奇。悟慧解释完毕,不带生息地笑了一下:

“川博弟家的宅基地下面恐怕也能挖出宝贝来!”

李川博略微吃惊地说道:

“以后如果拆迁,我先要把自家的地基刨个底朝天。”

“为了不放过每一个发财的机会,也为了能睡个安稳觉,看来很有这个必要呢!”两人相视而笑,气氛顿时松懈下来。

听了悟慧的一翻解说,李川博发现盗墓其实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悟慧对古墓所掌握的知识,科学的分析能力在李川博看来他俨然已是江湖上身怀绝技的盗墓高手。当下在内心对他又有更深一层的肃然起敬,觉得悟慧的知识界面广泛得实在超越了他的想象。李川博随即提出心中的疑问,悟慧只是淡淡一笑:

“这有何难!书中自有黄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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