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睡过了冬雪融化,睁眼已是春枝抽芽。

期间无数小鬼捧着香火前来求信,都被梅树下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巧言挡了回去,待到初春化雪,路子封推门出屋的时候,满山的梅花竟已经常开不败,红的妖冶,白的高洁。路子封皱了皱眉,看着身量长得飞快的灵,不过是短短六十余天,他已然隐隐有了从灵入轮回,成为梅妖的苗头。

“吃了这么多香火,也不见你多办点人事。”路子封冷哼一声,看着梅灵挥手一落,梅花瓣摆出的前来拜访的小鬼地址。

“喏,这还不算人事么?”梅灵凑上前,脚尖点了点最头上那个名字“兴香旋”。

路子封也蹲在兴香旋的名字旁,看着那小鬼留下的一盏萤火,细弱的几乎肉眼寻不到。每一个来这里的人或鬼都会留下自己和收信人的名字,路子封看到梅灵整理的地址和人名,与地址相比每一个名字,梅灵都写的十分认真,似乎很是中意对方的名。

路子封收下要送的书信,问梅灵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灵细长的凤眼似是笑了起来,想了想又十分苦恼,“大约是记不得了。不如就叫梅大仙好了。”

路子封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这只依托梅树成形的灵记不得前尘往事,忘了自己。不然又如何会入不了轮回。他骨节分明的手攥过那微弱的萤火,莹莹绿光,映的那只大手更像是白骨,森森然。

路子封这次送信,最后一家去的才是方家,鉴于他家那位小公子的暴力倾向,他这次送信特意选了夜里。他绕着围墙走了两圈,朝着离这十六房的兴香旋最近的砖墙放飞了手中的萤火,皓月皎洁,荧火欲坠。忽而门中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几番痛哭,又有丫鬟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夫人晕倒了!”

路子封听到屋里的动静,知道信已经送到了,本是转身欲走,又遇到了上次那位小公子,那小公子已经有几分方大富的影子,看他夜里这般机敏的动作,想来方家以后会在他手里更盛一筹。方小公子听下人说路子封在墙外放萤火故弄玄虚,命人压了他要送衙门,幸而被方大富拦了下来。两个多月前还白白胖胖的方大富,如今已然只剩一副骨头。眼窝凹陷,大限将至。

“路先生何苦与我那房小妾如此过不去。”方大富冷下脸,虽是强弩之末,却是威严不减。

路子封喝了杯热茶,不紧不慢的从怀里又掏出一张梅花笺,上面有苇茎汤的方子,本是还有张桔梗白散的方子,想了想老爷子这样的身板大约也用不到了,索性做了花茶,化在了茶碗里。

清冷的梅香扑鼻,路子封合了茶盖道:“这位十六夫人,嫁到方家来之前,可是有怀过孩子的。”大户人家娶亲冲喜,娶的自然是完璧,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方小公子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低声骂了一句“丧门星”

方大富亦是咳了咳,听着似乎是要把心肝脾胃肾一起咳出一般,去了手帕,却也只是点点殷红,怕是已经咳不出什么东西了,只听他长叹一声道:“旋儿嫁过来,本是我方家亏了她。”

那厢幽幽萤火在兴香旋手上散去,已经哭到力竭,几度晕死的兴香旋,听到翠珠来报路子封在前厅当着众人的面揭了她的底,又晕了过去。翠珠急的又出门去催大夫,趁着没人,兴香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砒霜,倒入茶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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