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堂坐着没动,抬头看了看她。
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而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
王燕整理东西的动作一顿,一时有些恍惚。
他的眸光忽明忽暗,明明灭灭,情绪复杂。
王燕皱眉,她还没有见过谢堂眼睛里雾气弥漫的样子,看不到空灵后面的他的情感。
从科技楼出来,天有点阴,身处大陆性中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的京州受西伯利亚和蒙古高原的南下的干冷气团包围着,冬天时常的变天。
王燕缩了缩脖子,扯了扯袖子把手藏进去。
泛黄的枯草伏倒一片,而深绿的有点泛黑的冬青像个矮冬瓜一样齐齐整整的被列成排,气氛寂静的不像话。
往常的这个时候,王燕总是跟他说她的高中时什么样儿的,那里有鼓楼钟声,有俯瞰时呈月牙形状的体育馆,像罗马斗兽场似的大操场……她说她第一次看到鼓楼上的大钟的时候简直惊得下巴要掉下来,到处跟人说咱们学校是不是把英国的大本钟给搬来啦!然后因为这个标志性建筑坐落在自己的学校而洋洋得意。
而此时的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走路。偶尔眼光掠过树上窝在巢里的雀,眸中会闪过一丝光。
却依旧没有声息。
谢堂从没觉得走这样一段短短的路会那么漫长。
那封信里罗列的引用的他的话,连视频地址都备注的详详细细。
他记得,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记得。
可是似乎他内心深处不愿意承认了,他想模糊,却越发清晰。
看到王燕暗暗地整理心情,再对他进行简短的对话。
直接,逻辑,不废话,戳中要点。
可是也没有了温度……
他还是想听她路上漫无目的地说话,讲各种各样的事儿,她的朋友,她的儿时,她的父母,她的学校……她的一切。
有时是名人轶事,有时是远古传说,有时是风流野史……
有一次竟然打着检查他最弱学科语文的旗号,一人一句一路背了一篇春江花月夜……
有的时候她会调戏他,会问一句“你小时候遇到这种事怎么办的?”
“你说那时候的我做的对不对?”她仰着头一副必须要回答老娘问题的样子。
“不对。”
“嗯?再给一次机会,对不对?”王燕叉着腰,吹胡子瞪眼,没有一点助理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样子。
“对。”
他越发惊讶于她好像无所不知,天文地理,数学语文,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刨去课本里学过的知识,她还知道得多得多……
就像畅游的小鱼,吐着泡泡向他展示晶莹的光泽,在幽邃深海里发出绚烂的光,照着他的眼睛发亮,映着他的心房滚烫。
可是泡沫破灭了。
因为有人告诉小鱼你不应该向那个人吐泡泡,那个人不喜欢整天被泡泡围着,只是他自己没说。
“哎呀!我忘了个东西在科技楼!我先去拿了!”刚坐到教室座位前的王燕突然脸色一变惊呼道。
然后还不等谢堂来得及叫住她,她已经飞速的跑出去了。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夹着书走进来,“上课!”。
“老师好”长长而带着慵懒的声调拉的老长。
谢堂刚抬起的脚不情不愿地落了地,兜里的手还紧紧攥着那封信,眼睁睁地看着王燕的身影消失在最后一块玻璃后。
王燕哼哧哼哧地跑到科技楼,肺疼得要命,心脏感觉要蹦出来了!
呼吸都是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可是一步也不敢怠慢,有人捡到信看到怎么办呀!
她就真的要出名了……
爬窗户进去,可是翻遍了整个教室,垫子的里里外外都找了一个遍,就差点要拆开看看,掘地三尺了……可还是一点信的影子都没有。
她颓然地坐在地上,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总是这样,掉了一颗泪之后就再也收不住。
成串成串的往下掉。
信的内容又一字不落地浮现在脑海。
你好。
你不必知晓我叫什么名字。只需知道我是一名海棠。
我猜你肯定没有料到会收到信,而且还是这样的一封信。
不用惊讶,因为你看到下面的内容时就知道为什么了。
你知道谢堂的所有爱好吗?
你知道他所有的经历吗?
你知道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吗?
……
……
以上你都可以不知道,因为你在他身边待不长。懂的人不需要解释,不懂的人懒得解释,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要知道!
他喜欢安静。
而你……
我观察很久了,不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多话要讲,请你闭上嘴,还他一个清闲。
他已经很累了,让他耳根清净清净可以吗?
他是一个很隐忍的男孩,他不说不代表他愿意。他性格沉静,除非厌恶极了忍无可忍,否则不喜欢麻烦别人,给公司添事。
所以我才写这封信的。
公司派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是我希望你自己注意。
闭上你的嘴,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可以。
你可有可无,谢堂不需要你这样的助理。
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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