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张然还有着别人很少了解的另一面。陈默记得,张然出国前有一次去他家里借了两本书,一本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另一本是海明威短篇全集,这也是陈默一直最喜欢看的两本书,陈默当时就说送给他了,反正依着张然的个性,也未必想得起来还。不过陈默觉得最遗憾的是,张然不久后就出国了,他们俩还没来得及聊聊百年孤独,聊聊海明威,虽然每次见面都很想和他说说,但是每次都没有,一次,也没有。

那时的他们,好像已经没有心情去说,或者说已经忘记怎么去说,那些躺在学校青葱的草坪上,看着头上的蓝天白云,才会想起来的话。

“都多少年过去了,张然在那边过得好好的,ily也过上自己的小日子了,人家姑娘才不会找他呢。”刘磊这时不以为然地道。

“哎,说真的,当时他们俩为什么分的啊?那时候我觉得张然和ily挺好的啊。”姚光辉数着自己手里的牌,嘟哝着说道。

“他们俩这事儿,谁能知道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觉得他们俩在一起怪怪的,两个都是那种有心事不太说的那种人。”陈默说道。

“不过ily现在还是挺厉害的,现在是他们公司的财务总监,而且公司要上市了,挺有发展前途的。”刘磊接着说道。

“是什么公司啊?”邵峰偏着头问道。

“什么公司来着?什么公司?我勒个去,是什么公司来着?公司名字”刘磊皱着眉一脸的苦思冥想,“什么公司来着?我这记性,我就”

顾野一脸的不耐烦“赶紧打牌吧,我看你这脑子除了打牌,真的干不了什么有智力的活动了。”

张然的感情生活,完全不像他“黑道学生”的生活那样惊险和曲折,现在看来,甚至有些过于平淡了。

张然的女朋友ily,也是他们会计三班的,有着一张白嫩的小脸和一头漂亮的披肩长发,声音如水般清澈,也如水般温柔。ily是她上英文课时,外教老师按照她名字,给她取的英文名,后来大家叫顺口了,都叫她ily了。

有一次在班里的活动中,ily曾经说过她的偶像是女作家三毛,她一直希望,自己的能像三毛那样,过得率真而随性,活得豁达而洒脱。然后,再遇到一个像荷西那样的男人,一起浪迹天涯,去把万水千山走遍。其实当时在学校里,有很多女孩喜欢三毛,喜欢她的文字,喜欢她无拘无束的穿衣风格,女孩们会刻意地留起中分的长发,再套一件手写涂鸦的白色恤衫和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模仿着她随着准备流浪的样子。但是,很少有人像ily这样去模仿她,那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模仿,或者说,那已经不是模仿,那已经就是ily自己,对那种无拘无束生活的执着向往。

214宿舍的“诗人”陈默,同时也是张然和ily相爱历程的见证者,在和张然说起ily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ily天生有一种对自由的渴望,这渴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永远无法安定,有时,她也会很想,为自己注定漂泊的心灵,寻找一个温暖的怀抱,但她无法永久地停靠,她注定会为自己的自由,再次独自前行。”

当时因为两人吵架而搞得心烦意乱的张然,呲着两个兔子一样的板牙,不耐烦地截住陈默还要继续往下说的话,直接就骂上了:“你大爷的,说两句人话你丫会死啊。”

邵峰在一旁,开始尽心尽力地给张然解释:“陈默的意思呢,大概意思是这样。你丫算是抄着了,找一好姑娘。但你丫别美,这姑娘有一好ha,好ha的呢,就是个自由,不愿被别人管着,可能随时撒丫子就颠了,你丫要是和她好,可得看住了,别一不留神,让姑娘跑了。”邵峰说完朝陈默一转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么说行吧?”

陈默当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吐出了一个烟圈:“es。”

当时的他们都不知道,也许这无意间说出的话,成为了他们将来分手,唯一的理由。

“先别说他们,我还是没想明白,你现在去找张然干什么?你又没有他的确切地址。”邵峰一边把面前的牌推进自动麻将机的进口,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这么多年了,就他一直没有联系了,他刚出国那会儿,我和他还在上聊两句,觉得他过得不容易,后来就换了邮箱写写信,你们知道他那个人,写信没什么话,再后来,就没有他消息了,我想,如果去找找他,知道他过得挺好,好歹也算是安心了。”

“再说,我现在工作比较自由,按时交稿子就行,我回头准备一下,算下来,刚好能有将近两个月的假期。”

“你丫当个写手这么闲在啊,比我们都强,我们最多一年休两个星期。”刘磊说道。

“挣的少啊,”陈默笑着说道,“每个月都是玩命写到半夜,才能挣个几千块,不过这次是因为有个事,杂志社说要把我发加拿大一趟,我想,去那边正好可以顺便看看张然。”

“依我说,你丫这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顾野一边打着牌,一边脱口而出,“他那种人,想联系你早就联系上了,你找不到他,是因为他不想被找到。走了这么多年了,早不是当时的张然了。”

“是吗?”陈默的样子,好像有点怅然若失。

“你问过ily吗?也许她知道张然现在在哪里呢,张然没和咱们联系,未必没和lily联系过,你回头问问她不就行了吗?再说除了张然,ily和咱们班男生最熟的就是你了。”姚光辉的两只胖手,动作飞快地码着手里的牌,头也不抬地说道。

陈默点点头,木然地看着一张张从眼前滑过的麻将牌。他们是他一辈子的朋友,但就是面对他们,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清楚他想去见张然这件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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