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府,西厢水榭。
施澈端坐于梳妆铜镜前,任由婢妾盘髻修面,再过两个时辰,宫内便会遣来轿辇,接她入宫。三日前,她才刚行完及笄之礼,现下便要出府伴君,福祸相倚,前路未知。思及此,不免有些茫然。
“小姐真真是好看,我为女子尚且痴迷,若是皇上看了,岂不是”桑惜替她插上玉簪,未尽之言不言而喻。
“此番乃是皇家首次选秀,一同入宫的官家女子何其之多,相貌才德也是颇佳,若皇上当真如你所言,可不是要看花了眼去。”她回过身轻敲了桑惜的额,有些嗔怪。
“那又如何,俗粉庸脂,又怎能和您相较,您身上透着灵气,自个儿不易觉察。”桑惜将她转回去,指着镜中的容颜,还嘴辩道。
“越发贪嘴,罢了,快去取宫衣,耽误了时辰,咱们可吃罪不起。”
“诺。”桑惜笑跳着奔向偏阁。施澈看着她微微一笑,这桑惜,虽长她两岁,幼气却更重些。又或许,不是桑惜太过纯朗,是自己在这规矩中待久了,反倒失了本真。
依稀忆起初见她时的景况。那是个雪天,祖母缠疾,久不见好,母亲便带她一同前往寒山寺进香祈福。途径乌衣巷,马惊,车夫高声斥责,撩开车幔,却见一衣衫破烂,满脸尘垢之孩童跌坐于前,她发丝凌乱,脸颊通红,一双黑眸透着无措与惊慌,身子哆嗦着,不知是怕抑或是冷。
她与她年纪相仿,境遇却有着天壤之别,她养尊处优,而她却风餐露宿,一时不忍,便开口问母亲要了她,伴在身侧。起初母亲自然是不允的,奈何倔不过她,也便随了她去。白驹过隙,一晃十年。她们朝夕相对,竟也如姐妹一般,感情好得让母亲也有几分吃味。“好歹为母生你一场,竟不比桑惜。”母亲曾这般调笑,如今回想,也只是幼年之事罢了。
“何事让小姐思虑,如此入神?”恍惚间,桑惜已唤她数次。
“不过是幼时之事,没什么要紧,且替我宽衣。”桑惜替她扣上中衣,翻卷袖口,突然便啜泣起来,这丫头,说哭便哭,欲笑便笑,施澈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这是何故,方才还好端端的。”
“小姐,是桑惜无状,这样的日子,本是见不得泪,可可桑惜舍不得您。”她涕泪俱下,似有小时耍赖的模样。
施澈抑住眼中的水雾,拿起绣帕为她拭泪,“母亲与我已商议,进宫安顿好一切便接你随行,旁的人,皆不可托。”
“当真?”桑惜接过绣帕,胡乱地抿着,仍旧放心不下。
“绝无相欺。”施澈笑着,点头保证。
“此刻,该去拜别父亲母亲,你且快些擦尽,否则定少不了一番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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