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富丽堂皇的申王府,气派的大院中,却是一片哭天抢地,哀号之声,惨不忍闻。

申王杨展,坐杨祖明粮草案,褫夺封爵,贬为庶人,赐白绫申王妃、两位侧妃,及其一众成年子女,包括杨祖明之妻赵湘、杨祖明三子,皆斩首杨祖明一女未成年,贬为奴杨祖明朝中党羽全部贬谪或削籍建六万忠魂纪念碑,并塑杨祖明、周氏、张贲三座跪像,长跪于忠魂碑前。

昔日万人敬仰的大将军,此刻竟沦为跪像,彻底沦为历史的罪人。书写这一切的,是胜利者莲儿。

和赵府被查抄那日一样,李祥站在院落中央,义正辞严念着圣旨,申王府十多口人跪为一片,听罢圣旨,都懵了。

杨祖明会克扣军饷?谁信?并且还是伙同太子妃周氏,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边,怎么就伙同起来了?

赵湘呆呆跪坐在地,脸颊上是两串干涸的泪痕,口中只反复念着“不可能”三个字。杨祖明的生母、杨展的正妃更是哭得晕厥过去。再看那申王杨展,与赵铎一般的年纪,头发花白大半,经此打击,面容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浑浊的目珠里已流不出泪。今日的结局,他并非没有预料,甚至早在数十年前,他与当今皇上争夺储君之位时就预料到了,可万万没料到的是竟会是以这样荒唐的罪名。

杨祖明长子忍不住叫屈:“此案尚有疑点,为何宣判得如此草率?!”

杨祖明次子也忍不住叫屈:“父亲当了一辈子将军,就算他真的克扣军饷,也绝不可能糊涂到如此地步,竟能让突厥人的卧底知晓此事,还在这批粮草中投毒!这显然是有人陷害!”

杨祖明三子也叫道:“东宫搜出来的那批赃银也定是有人陷害,只需细查近日来有谁出入过东宫,再细查近来有谁动用过大笔银两,不就很容易查出些蛛丝马迹吗?为何连这么关键的线索都不查,就凭一本莫名其妙的账簿,我们一府就要被满门抄斩?这是哪门子天理?”

李祥慢条斯理收起圣旨,皮笑肉不笑道:“三位神探可真是神机妙算啊,咱们大理寺都没想到的线索,竟被三位神探想到了,好生厉害啊。”

李祥阴阳怪气的样子惹怒了杨祖明长子,他一双眼瞪得血红怒视着李祥,“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愿意查!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有你们这等草菅人命之徒,真乃我大周国的悲哀!”

杨祖明次子怒道:“今日,人命在你们面前是儿戏,明日,国命在你们面前也是儿戏!若有一日周国亡了,一定就是亡在你们手上!”

李祥冷笑一声,不再搭话,大约是懒得再与这群马上就要身首异处之人啰嗦,朝后使了个眼神,后头数十名侍卫一齐涌了上来,将地上的十几口人五花大绑,一时间,挣扎、哭喊、扭打之声不绝于耳,惨不忍闻。

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又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呆立在那里,亲眼目睹着这一劫。

这已不是王春华第一次,也不是她第二次亲眼目睹这样的惨剧了!第一回,她从门缝里看见李氏抄着沾满脑浆的大铁斧,在本就剩不到几口人的王家宅院大开杀戒,至此,她的父族全灭第二回,她亲眼目睹赵家被夷三族,至此,她的母族也全灭。她辗转到姨外祖母李珍家中,经历了碰壁、经历了饿肚子和无家可归的滋味,好不容易才在申王府上找到了一处临时落脚点,赵湘也才刚刚说过要找个机会去三林谢知州家说媒,可还没等到说媒的那一天,申王府竟先遭殃了!

眼前的这一幕惨景,是多么似曾相识啊。那种孤独而彻心凉的感觉,也是那样似曾相识。王家满门被灭,独独留下王春华一个活口赵家满门被灭,又是独独留下王春华一个活口如今申王府满门被灭,还是独独留下王春华一个活口,这难道是上天的诅咒,还是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将王春华往深渊里推?

此刻,王春华脸上又画着精致的粉妆,头顶又插上了翠钗,身上又穿起了华丽高贵的繁花刺绣缎袄,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恐怕从今往后,她真的没有大家闺秀的命了。

她越发清楚了,莲儿根本不想那么容易取她性命,只想让她尝尽这世间绝望的滋味。此刻,莲儿一定舒服地坐在紫霞宫里,想象着申王府这一幕,开心地微笑吧!

王春华怨毒地咬出莲儿的名字,指甲嵌进了肉里都浑然不觉。

……

皇上的书房里,空气中绕着袅袅檀香的味道。

那小小的黑釉兔毫油滴盏捧在手里,好似一方小而浩瀚的宇宙,那五彩斑斓寓于方寸之间,如同世间万物千变万化,神秘而妙趣无穷。

皇上痴迷地凝视着掌心里的小茶盏,久而久之,那些什么战乱、阴谋……都如浮云一般飘散而去了。

和上次一样,他几乎又忘记了面前还站着一个人。直到那人提醒地叫了一句,“父皇。”

“呃……”他好容易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人。

只见杨启昭正立在跟前,金钩草之毒尚未完全褪去,面色仍有些苍白,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儿臣的病自以为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想要请缨立即攻打陈韦二国。”

“哦……”皇上终于稍稍坐直了身子,正视着杨启昭。杨启昭的唇色比起之前的紫黑色,确实已好转了许多,但还不如常人那般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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