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之前我们所言,你都听见了?”

“是啊,那又如何?”偷听了他们的闺房乐事,难不成他自感羞涩,想要把她一刀斩下以免泄露?不会吧,哪有人这般小气……

谁知,他却道:“那便留你不得了。”

伏音知今日自己遇到个极品,先是将他们引入妖怪穴,后是一言不合便要取她性命,见他离自己几丈远,便对着他,一边徐徐分析应敌策略,一边安慰身后的弱女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夫君的,谁让他今日抽了风,阴晴不定的……”

话还未说完,伏音便觉背后一阵疼痛,闷哼一声,徐徐转过身来,便见自己下好定义的殷芙弱女子手拿染血匕首冷冷一笑,言语滑过她耳畔:

“夫君所言极是,她既已知晓你我残害父亲一事,这活口是留不得了。”

那一瞬间,伏音突然觉得此人比先前的猾褢更可怕,又倏尔想到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得知自己身陷敌手进退不得,她忍住巨痛,想通了后恍然一笑,笑声不免令殷芙夫妇生疑,便听见那殷家大姑爷愤然问她笑些什么。

“笑你们笨……你们以为来这里的只有我一人吗?”痛感渐渐隐去,困意却取而代之席卷而来,她强行睁大双眼,怒视二人。

那两人互看对方,又不约而同望向窗外,见窗外静寂,了无生机,殷芙又回头看向伏音,语气尽是嘲弄:“你无非是想推延时间,可据我所知,你朋友们正与那妖兽酣战,根本无暇顾及你,殷府那么大,我们全然可以一刀杀了你,然后弃于枯井,或者是……”说着,她放缓语气,轻抚伏音的脸颊,“将你的血放干,让你慢慢等待死亡,那滋味一定不好受吧,谁叫你好奇心作祟,非得来这殷府,又非得偷听我们的对话。”

“……为什么?你是殷家大小姐……你爹生你养你,你为何要联合外人致他惨死?”伏音避开她的掌心,汗流不止,头一次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困难。

“呵!为什么?他生我养我?不错,但小丫头,你可知他又如何待我?我从小就活在对殷罗的羡慕中,她可任性可刁钻,可我呢?我只能做大家闺秀,在这深深庭院中学礼仪、学女工,一旦我与殷罗起了什么冲突,他第一个责备的就是我!我何错之有?无非是因我娘亲生我而死,而殷罗的娘现活于世。丝箩的人都说殷老爷慈悲为怀,甚宠女儿,可他们又怎知晓我的悲哀与痛苦!”殷芙冲她歇斯底里地喊着,见伏音丝毫不为所动,不免冷笑道,“也是,像你这一不谙人情世故、每日泡在蜜罐的黄毛小丫头,怎会懂得这一切?!”

“爱之深,责之切。”伏音稳住心绪,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我是不懂,可我认为,殷老爷的初衷也非你之所想,还有……你的夫君杀害他也并非是为了帮你……听说,殷家有张地图……咳咳!”

“你、你给我闭嘴!”一旁的大姑爷忽然大喝一声,将刀直刺伏音,却被殷芙一把拦住。

“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果真被我说穿了……”伏音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笑出了声。

“你说清楚点!”殷芙喝着,又将手中匕首按深了一寸,伏音闻到更浓的血腥气,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感,只觉自己眼皮愈来愈沉,愈来愈沉……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能说服殷芙,趁他们对峙,寻机会逃脱,可……

困意骤袭,她尽力挣扎着,挣扎着……隐约间,她看到殷芙的嘴一张一闭,冲她诘问,然后,她瞥到一抹青袖挥斥而过,闻到了更胜于血腥气的梅香……

……“赤凌,你要去多久?”她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稚嫩甜美如黄莺,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说话者是年幼的自己。

天空开始飘雪。一片一片,落在树梢,又飘至眉梢。

身披铠甲的他笑了笑,将手覆在她头上,边揉边轻声道:“等战争结束,我就会回来。”

兴许因为是梦,亦兴许因为下雪,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他的回答,如巨石,块块铿锵,击在她的心间。

即使这对白已过去可很久,可如今,她再回想、再梦到都会觉得后怕,后怕战争的残酷与持久,后怕与他离散的数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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