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珅突然目光凝聚,清笑一声,“从小受着帝王之道的太子,自出生时便将天下握在手里,”她停了停,看着盛世微变的脸色,继续说下去,“可突然有一天,高高在上的太子被发放宜阳贬为小小知府参事,我不知,盛公子,你一直在为着江山而活,若江山没有了,你又自当如何呢?”

“难不成你真是看破红尘不恋俗世了?”

若是竹子在,早就吓破了胆,这是盛世的忌讳,是不能提的事,就这样被阿珅说了出来,在这之前,还无人说过一个字。

从未有人在盛世面前提过曾经。

时间在这一个静止,繁花与春风簇拥着两人,阳光却不怎么和煦,阿珅娇笑着,目光浅淡,却似重石般压在他身上。

大央先皇在世时,膝下仅得皇子两人,分为皇后嫡出太子,与姝夫人所出的五皇子。所以,从出生时,盛世,不,曾经的太子盛安清,便是大央尊贵无比的人。

却突然有一天,太子因贪污被撤,贬为宜阳的知府参事,不得再入朝佑皇城。一时之间,天下哗然,连皇家名号都被夺了去,世间不再有太子盛安清,只有宜阳的盛世公子。

后来,先皇病逝,继承皇位的,是先皇的胞弟,贤亲王盛现宁。

但真相,却是不为人知的肮脏。

盛世的痛处被赤裸裸的掀开暴晒在阳光下,眼中已是风起云涌,曾经的愤怒,耻辱,怨恨一涌而上,汇聚在心头,他在宜阳的每一天都在想着如何回去,如何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何向天下揭穿盛现宁的龌龊,如何重新将天下握在手中,每一天,他都苟且的活着,每一步,他都反复筹谋。

他一刻都没有忘,甚至在梦中,他都在筹划,在钻研,用尽所学,攻上所有算计。

阿珅说的没错,他从生时,便是为了这天下而活。若没了这天下,那不论盛安清,还是盛世,都只是个空壳罢了。

沉默了许久,阿珅兀自地喝着茶,不去理对面的盛世在想些什么,自己说的那些话应是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过,既然是故意将话戳到他的心窝子里,便不会再去理他如何,至于怎样修好他的伤疤,就看他自己的能力了。

若是连这些都撑不住,那拿什么去接下这大央的江山?

直到一壶茶尽,盛世才缓缓地笑出了声,伸手去拿茶杯时才发现,壶中早已见了底。

“娘子要知,这茶是很贵的,娘子喝了这么多,我若是让赔,估计娘子要把自己搭进去才能赔得起。”

“公子日后是要坐拥天下的人,何必与我如此计较呢?我感觉,以身相许已经是很贵的了。”

“以身相许可不是说说就行的。”那双眼中看不清神色。

阿珅心中漏了一拍。

“娘子若是换下那张不冷不热的面皮,如此这般伶牙俐齿的样子倒是可爱多了。”

“算了,以身相许就以身相许吧。我既已不是太子,选妻纳妾便没那么多规矩。也便不介意娘子的身份。”

他们二人早已不是第一次谈婚论嫁了,她早已无碍,但听他这话,总有自己高攀了的意思。

阿珅那颗已经很少悲喜的心,不知怎得,就突然不快了。

“我虽是戏子,但一向注重面子,要论起嫁人,我却是愿做天子妾,不做堂下妻。公子愿意娶,我愿意嫁,怎么着也要等公子真正做了天子再说。”

阿珅此刻盯着盛世,一双明眸中微微含着怒色。盛世的确有意拿话激她,毕竟她刚才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但这下,她话中隐约带着的恼意自己还是听出来了。突然有点好笑,一直以为眼前的人是个石头人,虽爱表面摆出一副样子,心里确是一直不悲不喜的,想不到,她生起气来,也是女儿家情怀。

他着实不喜欢那副暖中带刺的样子。

突然的,就想逗逗她。

“娘子原来是志向高远之人,是在下眼拙了。”说罢,盛世还很有样子的做了个揖。

阿珅有火气了。

若是平时,她确实有时间陪着如此不正经的人瞎扯乱谈,可盛世却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已在无意间戳中了阿珅的心窝子,偏偏的,莫说盛世,其实连阿珅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毕竟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的女子,她不会舞刀弄枪,向来只知道腥风血雨如何书写,从未见过真正的血流成河。

她在盛世这里咬牙强撑了三天,想来,此刻应是到了极限。

盛世还没有明白过来,阿珅便拂了袖子起身离开,盛世正准备起身追上她看看究竟,想她不是那种开不得玩笑的人,却见那身影一个踉跄,倒在了一旁。

“唐缘珅!“

盛世将她放在床上,见她额上微微起了汗珠,想着刚才赶到她身旁看见的那一口鲜血,自己还着实吃了一惊。花田医术是随朝佑皇城里的御医所习,也算是略有所成,在宜阳这两年全靠着花田的医术,可那日查看时,并未说她还有什么隐疾之类。

难不成真是被自己气得了?

他正想着,床上的阿珅已睁开了眼睛。

“你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我去让竹子请大夫。”盛世此刻可是怀着一颗赤诚的心来慰问她。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