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吩咐云玉传信予祉瑶,让她安心等候三天,便去了禁地闭关炼丹。

“臭皮匠,你兄长怎么撒谎跟顺手拈来似的,我看他跟清源说要用玄冥花炼丹的原因时完全不用打草稿的?!”回到阎王殿,云玉边走边低声与绮罗嘀咕着。

“套话嘛……总需要些技巧,不然你以为清源与冥界关系到底有多好,这叫兵不厌诈。况且兄长只是答应若他的儿子不作恶才会护他周全,现在他儿子可是为了私欲快将无尘折磨致死,那可就得另当别论了。”绮罗想起奄奄一息的无尘,简直气得想要将墨云大卸八块。

“你兄长如何能确定清源告诉他的方法是真的?”云玉有点担忧。

“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绮罗点头道,“不过你想吧,清源除了冥界他还能寄望于谁?兄长承诺了他要护他儿子周全,就是说我们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他相信了兄长方才说的话,只有救了无尘才能知道他儿子的下落,他若是不给出真正的炼丹方法就是自己放弃了找到他儿子的希望了。”

云玉点了点头,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再说了,咱们到阿鼻地狱之前,兄长不是曾经在摆渡人那里求证过吗?虽然不一定准确,但若是摆渡人所说与清源所述一致,大概就能确定真假了吧。”绮罗补充道。

云玉真的是没料到,原来阎王从打算去向清源询问炼制凝神丹的方法之时起,便已经比他们先走了那么多步,考虑好了如此多的应对之法。他不由得想起与阎王的第一次碰面,那时候虽然只是短暂的交谈,他便被阎王身上的睿智与真实所打动

云珏飞升了,留下了身怀六甲的琴霜与阿耶阿娘。然而,琴霜因难产血崩而亡,儿子也因胎位不正窒息而死。半年不到的时间里,阿耶阿娘悲伤过度也相继离世。

耶娘下葬的当天,天上下着江南特有的梅雨。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给人心中也平添了几分阴郁。云玉立于祖坟前,看着自己亲手为他们立的墓碑,将手中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没有披蓑衣,也没有戴斗笠,就这么让雨水轻轻柔柔地落在自己的发上和身上。他们走了,全都离开了,所有人心里牵挂着的都是云珏,似乎并没有人会担心独自被留下的自己。

“真讽刺啊……”云玉的双肩轻微地颤动,继而发出了一阵几近疯狂的笑声。“你们所惦念之人,早就毫不犹豫地弃你们而去,最后为你们埋葬立碑之人,竟然是你们毫不牵挂的!你们想到了他,可想到就这么留下我一个人面对他的残局,谁来为我善后,谁来为我立碑!”手上的酒瓶被他一手摔到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他一下子坐在了琴霜的墓碑旁,难过地哽咽起来。为什么?!明明错的是云珏,受罪的是自己?他爱琴霜,甘愿伪装成另一个人来照顾她的余生,与她白首偕老他爱他的耶娘,哪怕云珏不在了,他也只想连同他的那一份一起尽孝。自己追求的不多,也并未要求任何的回报,为何事情会变得如此一塌糊涂?为何他的人生如此艰难事事事与愿违?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他短短的二十年里几乎尝了个遍,生亦何苦,死亦何哀!

云玉拿起搁在一旁的佩剑,缓缓拉出剑身,看着剑面上映照出之人的颓废模样。那人面容憔悴双目通红,下巴处青黑的胡茬已经长得很长,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脸侧,竟与往日里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有着云泥之别。他拉出佩剑搁于颈上,含泪用力一挥。合眼前那一刻,他看到自己的血淌了一地,流过耶娘和琴霜的墓碑旁,这狼狈不堪的一生总算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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