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机械键盘声不绝于耳,六十来平的小地方烟雾缭绕。各种廉价的香味混合着久不通风的阴暗潮湿,喊叫声此消彼长,蜗在沙发椅上的人都盯着各自面前的显示器神采飞扬。
沈寒也不列外。
“砰!”被一枪爆头,屏幕一黑结束了游戏。沈寒摘下耳机骂了声,现在的鬼游戏越玩越卡了。
“老板!泡面搭档快点!”点了根烟吸上一口,想了想还是掐灭装回烟盒里去。那黑色的软壳已经被塞得皱巴巴,只是里边的烟似乎并不值包装的价钱。
“呦,寒爷这么早下机啦?今天这是有事儿?”网管没花太久便笑嘻嘻走过来。像这样的破地方也没什么消费,能卖出去几桶泡面就不错了,像沈寒这样的当然算大主顾了。
“热。你这死人地方连空调都不装,王胖子赚那么多回去踮棺材啊?”沈寒精明,一点浪费都舍不得。早早下机等在椅子上,拿过刚滚开的泡面大快朵颐起来。
“这话也就寒爷你说说,换个人王老板又该抄酒瓶了。要不你帮我们也去说说,值班那么点工资吃饭都吃不饱。”年轻网管笑嘻嘻在一旁坐下来,对别人能爱答不理,对于沈寒却很是热情。
“管不着。王胖子娶了媳妇儿忘了爹,爷现在是泥菩萨,说话早就不好使咯。”三两下吞下热腾腾的泡面,每天晚上这一根火腿肠,是沈寒最舍得的肉食。连汤汁都喝个干净,随手抹了把嘴,拍拍网管肩膀算是道了别。
“寒爷您慢走,明儿还给您留座!”
骑上自己的小电瓶,天色已晚,沈寒朝着郊区飞快行去。
沈寒,八十年代中人,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不知不觉已经三十了。虽然生在还算富裕的二线城市,却并没能改变沈寒的处境,无车无房,大龄未婚。
对于其他人来说,挤进这座城市落地生根是最大的梦想,可对于沈寒,明天还有口吃的养活自己,才是二十多年来的本能。追逐什么,太远了。
穿过最后一站地铁站,又穿过最后一站公交总站。终于,在连路灯都没有的低矮平房区,沈寒到达了自己的小家。下车开院门,推着电瓶车拐过两个弯,发出点声响还引来隔壁院大妈一阵吼叫。
沈寒的家在院子最里边,木制结构早就被雨水浸得腐朽发黑,木板门稍稍用力都不需要动钥匙,也就这样的地方不必担心被贼惦记上。开门推车进去,往墙边一靠,开灯后眼前的一切,便是沈寒的全部。
一张发黑的木桌,高档席梦思床,没有外壳的电扇,自己组装的个人电脑。不到三十平的房间,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转个身就能看完沈寒前边三十年。
床是拿回来,家私厂做不下去倒闭了,发不出工资只能用库存来抵。沈寒也不是占便宜的性子,俩月五千多的工资,随便拉回来个两万的床也算了,正好小破床能和他一样光荣下岗。
卖是没地方卖的,躺在上面柔软舒适,正适合胡思乱想。反正稳定二字,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生活,送过快递,做过网店,家具厂倒闭了就回去看仓库呗,怎么不能过活?
过了三十岁,很多事自然都明白了。生活不容易,可活着却没多难,别想太多日子怎么都能过下去。
“哎,还得送礼,不知道杨老板小秘换人没”随便把外衣一扔,沈寒倒下就睡。
刚关了灯,电话声响了起来,声响之大直接惊动了隔壁邻居,熟悉的叫骂声再次响起。山寨机,就是牛!
“喂?不要保险。”
“小寒哥,外婆没了”
挂断电话,沈寒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才闭上眼。一幕幕的往事偶尔浮现,已经太久了,久到沈寒想不起那一张张熟悉的脸。该留下的留不住,该带走的又走不完,太匆匆。
清晨的光洒进小院,沈寒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衬衣是箱子里半天才找到没发黄的,西装还是刚出学校那会儿买的,啤酒肚出来不少,扣上扣子都有些费劲。总归这是他最能拿得出手的行头了,去看外婆至少不失礼。
首班车进市区,换乘地铁又转公交,七转八绕总算是问到了养老院的地点。这是一家社区养老院,自带医护设施,每年的花费不是个小数目。当然,花费再多也和沈寒没关系,自从母亲离世后也不再和舅姨来往,连带着看外婆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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