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晴之时,出了一奇人。此人跟从形意、八卦、太极名师,为天下唯一一个内家三拳均习练到功成名就之人,号称天下第一拳、虎头少保,此人就是河北顺平县人孙禄堂。

这孙禄堂自幼习武,先练少林拳,十多岁时就已经练就钢筋铁骨,后拜形意拳名家李奎元为师,习练形意拳,略有所成后,李奎元将其推荐给自己的师父郭云深,从郭云深处尽得形意真传。其谦虚好学,郭云深之师兄弟宋世荣、车毅斋等亦对其多加指点。其习练形意拳总计十一年。

以下是孙禄堂习练内家拳之体悟与经历:“余自幼练拳以来,闻诸先生之言,云拳即是道。余闻之怀疑。至练暗劲,刚柔合一,动作灵妙,一任心之自然,与同道人研究,彼此各有所会。惟练化劲之后,内中消息与同道人言之,知者多不肯言,不知者茫然莫解,故笔之于书,以示同道。倘有经此景况者,可以互相研究,以归至善。余练化劲所经者,每日练一形之式,到停式时,立正,心中神气一定,每觉下部海底处(即阴桥穴处)如有物萌动。初不甚着意。每日练之有动之时,亦有不动之时,日久亦有动之甚久之时,亦有不动之时,渐渐练于停式,心中一定,如欲泄漏者。想丹书坐功,有真阳发动之语,可以采取。彼是静中动,练静坐者,知者亦颇多,乃彼是静中求动也。此是拳术动中求静,不知能消化否,又想拳经亦有“处处行持不可移”之言,每日功夫总不间断。以后练至一停式,周身就有发空之景象,真阳亦发动而欲泄。此情形似柳华阳先生所云复党真元之意思也。自觉身子一毫亦不敢动,动即要泄矣。心想仍用拳术之法以化之。内中之意,虚灵下沉,注于丹田,下边用虚灵之意,提住谷道,内外之意思仍如练拳趟子。一般意注于丹田片时,阳即收缩,萌动者上移于丹田矣。此时周身融和,绵绵不断。当时尚不知采取***之理,而丹田内,如同两物相争之状况,四五小时,方渐渐安静,心想不动之理,是余练拳术之时,呼吸二息仍在丹田之中,至于不练之时,虽言谈呼吸,并不妨碍内中之真息,并非有意存照,是无时不然也。庄子云:“有真人呼吸以踵”,大约即此意也。因有不息而息之火,将此动物消化,畅达于周身也。以后又如前运用,仍提在丹田,仍是练拳趟子,内外总是一气,缓缓悠悠练之,不敢有一毫之不平稳处,动作练时,内中四肢融融,绵绵虚空,与前站着之景况无异。亦有练一趟而不动者,亦有练二趟而不动者,嗣后亦有动时,仍是提至丹田,而动练拳之内呼吸,***用意之用于丹田,以神转息而转之,从尾间至夹脊,至玉枕,至天顶而下,与静坐功夫相同,下至丹田。亦有二三转而不动者,亦有三四转而不动者,所转者与所练趟子消化之意相同。以后有不练之时,或坐立,或行动,内中仍以用练拳之呼吸,身子行路亦可以消化矣。以后甚至于睡熟,内中忽动,动而即醒,仍以用练拳之呼吸而消化之,以后睡熟而内中不动,内外周身四肢,忽然似空,周身融融和和,如沐如浴之景况。睡时,亦有如此情形,而梦中亦能用神意呼吸而化之。因醒后,已知梦中之情形而化之也。以后练拳术睡熟时,内中即不动矣。后只有睡熟时,内外忽然有虚空之时,白天行止坐卧,四肢亦有发空之时,身中之情意,异常舒畅。每逢晚上练过拳术,夜间睡熟时,身中发虚空之时多;晚上要不练拳术,睡时发虚空之时较少。以后知丹道有气消之弊病。自己体察内外之情形,人道缩至甚小,消除百病,精神有增无减,以后静坐亦如此,练拳亦如此,到此方知拳术与丹道是一理也。以上是余练拳术,自己身体内外之所经验也,故书之以告同志。

今之谈拳术者,每每有内家外家之分,或称少林为外家,武当为内家:或以在释为外家,在道为内家。其实皆皮相之见也。名则有少林武当之分,实则无内家外家之别。少林,寺也;武当,山也。拳以地名,并元轩轾。至竞言少林而不言武当者亦自有故。按少林派之拳,门类甚多,名目亦广,辗转相传,耳熟能详。武当派则不然,练者既少,社会上且有不知武当属于何省者,此非予之过言也。浙之张松溪,非武当派之嫡传平?迄今浙人士承张之绪者,何以未之前闻也?近十年来,人始稍稍知武当之可贵矣。少林武当之一隐一现者其故在此,安得遽分内外耶?或谓拳术既无内外之分,何以形势有刚之判?不知一则自柔练而致刚,则自刚练而致柔,刚柔虽分,成功则一。夫武术以和为用,和之中智勇备焉。

予练拳术亦数十年矣。初亦蒙世俗之见,每日积气于丹田,小腹坚硬如石,鼓动腹内之气,能仆人于寻丈外,行止坐卧,无时不然。自谓积气下沉,庶几得拳中之内劲矣。彼不能沉气于丹田小腹者,皆外家也。一日,山西宋世荣辈,以函来约,余因袱被往晋。寒喧之后,因问内外之判,宋先生日“呼吸有内外之分,拳术无内外之别,善养气者即内家,不善养气者即外家。故善养浩然之气一语,实道破内家之奥义。拳术之功用,以动而求静,坐功之作用,由静而求动。其动中静、静中动,本系一体,不可歧而二之。由是言之,所谓静极而动,动极而静。动静既系相生,若以为有内外之分,岂不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我所云呼吸有内外者,先求其通而已。通与不通,於何分之?彼未知练拳与初练拳者,其呼吸往往至中部而止,行返回,气浮于上,是谓之呼吸不通。极其弊则血气用事,好勇斗狠,实火气太刚过燥之故也。若呼吸练至下行,直达丹田,久而久之,心肾相交,水火既济,火气不至炎上,呼吸可以自然,不至中部而返。如此方谓之内外相通,上下相通,气自和顺,故呼吸能达下部。气本一也,误以为两个,其弊亦与不通等。子舆氏日求其放心,放心收而后道心生,亦即道家收视返听之理。”余日,“然则鄙人可谓得拳术中之内劲乎?盖气已下沉,小腹亦坚硬如石矣。”宋先生日:“否!否!汝虽气通小腹,若不化坚,终必为累,非上乘也。”余又问何以化之?先生日:“有若无,实若虚,腹之坚,非真道也。孟子言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中庸》极论’中和’之功用。须知古人所言皆有体用。拳术中亦重中和,亦重仁义。若不明此理,即练至捷如飞鸟,力举千均,不过匹夫之勇,总不离乎外家。若练至中和,善讲仁义,动作以礼,见义必为,其人虽无百斤之力,即可谓之内家。迨养气功深,贯内外,评有无,至大至刚,直养无害,无处不有,无时不然。卷之放之,用广体微,昔人云:’物物一太极,物物一阴阳’。吾人本具天地中和之气,非一太极?《易经》云: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心在内而理周乎物,物在外而理具于心,内外一理而已矣。”余敬聆之下,始知拳道即天道,天道即人道。又知拳之形势名称虽异,而理则一。向之以为有内外之分者,实所见之不透,认理之未明也。由是推之,言语要和平,动作要自然。吾人立身涉世,处处皆是诚中形外,拳术何独不然。试观古来名将如关壮缪、岳忠武等,皆以识春秋大义,说礼乐而敦诗书,故千秋后使人生敬扬崇拜之心。若田开疆、古冶子辈,不过得勇士之名而已。盖一则内外一致,表里精粗无不到,一则客气乘之,自丧其所守,良可慨也。宋先生又云:“拳术可以变化人之气质。”余自审尚未能见身体力行,有负前辈之教训。今值江苏省国术馆有十八年度年刊之发行,余服务馆中,亦即两载,才识浅陋,尸位贻讥,故以闻之前人者略一言之,以志吾愧。”

从以上孙禄堂学拳之经历可以看出其习练心肾交合水火相济的过程,心力下行到会阴后,久而产生“欲泄”之感,后让心力向丹田翻转,完成河车运行,解“欲泄”之困;但其心力集聚于丹田后又感觉腹部“坚硬如石”,得宋世荣之点化,方知五行能量运化周身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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