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边的叹息河而起,穿琉璃城而过,经千里、重吾、乐安、金银错、等十余座城池,最终流入无尽之海的那条运河,将整个九原郡几乎连通成一线,这是知事府孔乙己当年所提出的定国策论中重要的一环,当时在粱相与新晋洛侯的推动之下艰难完成。二十多年来,九原郡的百姓开始逐渐发现这条河的重要性,原本城池之间一两日的车马路程缩短至数个时辰的水路。这条河上的船只络绎不绝使得各城池之间的往来更加频繁。琉璃城集市旁有一个码头,这里随处可见一些苦力脚夫,他们嘴里喊着号子,从船上卸下一箱箱的货物。河道两侧有着不少行人以及沿街的商贩,孩童喜欢的糖食甜果,琳琅满目的杂货店家,米粮铺,餐馆酒肆,衣裳铺,胭脂水粉铺等等,这里称得上琉璃城内最热闹的地方。

码头的一侧有一座拱桥,连接两岸河道,两边的大槐树上都挂着灯笼,夜晚这里变成热闹非凡的夜市。桥头处大大小小的地摊不少,下棋的,算卦的,杂耍嬉闹的,有一处小书摊,竹竿上挂起的白布上有一个大大的书字,一个衣着破旧的老书生,胡子拉碴提笔正在替人代写书信,笔墨纸砚放在桥头出的大石墩上,面前放了几张小竹椅就算支起了书摊,一封书信五文铜钱,大多是些不识字的寻常人家,写给外地的亲戚,又或是从军的儿郎。老书生字迹隽秀与其人有天壤之别,生意还算不错。在他身侧另外一处石墩上放了几本翻烂破角的书籍,几个孩童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仿佛这热闹喧杂并不能惊扰到他们。

一文钱便可以看足一天,无非是些神仙异人传南绝之疆百兽谜无尽海里的宝物各地流传的传说轶事,可就是能让这些孩童爱不释手。

木宝儿身子壮实,比其他孩童高出不少,他穿了一件轻薄的布衫,坐在地上阴凉处,看的出神,这石墩上面的书他都看了个遍,可还是会偷偷从酒馆里溜出来。

“老书生,那边店的杂货郎,又进了不少书,你怎么不去买呢?这些书我们都看了很多遍了。”

“要买叫你娘亲去买,有的看就不错,还挑三拣四。”

老书生脾气并不好,冲他囔道。

杂货店里一本书得三十文,木宝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娘亲酿酒操持酒馆不易,朝老书生摆了个鬼脸,继续看他那本最为钟爱的通元之基。

从城东集市去城南的两斗赌坊,这拱桥是必经之路,小侯爷粱正和坐在马车内,手里拿了一根硕大的冰糖葫芦,故意吃的吧唧吧唧响,吸引车外骑马的博朗,博朗看着他身为侯爷却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翻了翻白眼。小侯爷似乎很喜欢逗弄这个略有些傲娇的书院弟子:“喂!博朗昨晚老牛有没有让你找个姑娘开开荤?”

博朗虽是博人公所生,但丝毫不像他父亲那般粗鄙,听小侯爷大街上问这么不要脸的事,脸红了一下,双腿一蹬,让坐下的马稍微往前走一点,不想理会他。

“不急,不急,只要你等会给我把凉介的小子找到,然后把府里的那两位凶娘子给请回去。小爷我给你介绍归仙阁字房里的姐姐,啧啧,你昨天也看到了,都是人间绝色!”

博朗捂住耳朵,不愿听他那些下流之话。

“停车,梁阿福,停一下!”

正要过桥的时候,小侯爷叫住了马车,他看到了树下坐在地上的木宝,他的便宜儿子。小侯爷下了马车,手里拿着油纸包裹的冰糖葫芦。

木宝看的专心,以至于身边站了两人都没发觉。小侯爷一把夺过他的书:“通元之基!?木宝儿,你这是想成为修行者啊?”

“爹爹?!阿福叔?!”

木宝儿看见正和与梁阿福激动的跳了起来,尤其看见梁阿福。

“哎木宝你是我儿子,不是他儿子,你叫他这么亲热干嘛?”

“爹爹,阿福叔回来,我高兴,想必娘亲也高兴,她天天念叨阿福叔,还叫我去问你阿福叔回来没!”

木宝儿心思单纯,一下就将木姜子的心思给抖露出来。

“梁阿福你这狗奴才,还说你跟那木寡妇没奸情?”

小侯爷对着梁阿福,就是破口大骂。

忠仆梁阿福看见木宝儿,脸上多了一丝不常见的温情,摸了摸他的头:“木宝儿,少爷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糖葫芦!”

“好耶,我这去告诉娘亲,阿福叔,你回来了。”

“去吧,去吧,跟你娘亲说,过两天去看你们。”

“爹爹,你要记得来看木宝!”

“快去吧,以后少看一点这种书,做修行者哪有什么乐趣可言!”小侯爷翻开手里那本通元之基,上面扉页写道:通元,修行之始也,感知天地元气

博朗耳聪目明,即使站在远处也能听到他在说什么,见他这么教导孩子,很想上去与其理论一番。

原本坐在小竹椅上,等候老书生写书信的人,看见小侯爷过来,一个个赶紧离开,唯恐避之不及。

“老头,我看你很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正和打量了他这个小书摊,坐了下来。

老书生看了看小侯爷与梁阿福,然后还打量了一下那边停着的奢靡马车,放下手中的毛笔,说道:“我天天在这里出摊,你见过那是很正常不过!”

“不对,不对!”

小侯爷以往不常来城东集市这边,只有去大间寺找那个胖秃驴才会经过这里,可他都是坐那辆马车,看着这老书生白衣泛黄,身上略有股酒馊味,小侯爷记了起来:

“你不就是君不见圣人石像前胡言乱语的那个臭老头吗?怎么你还敢替人写字?”

“略懂,略懂!”

老书生并未否认。

“那你写几个来看看?”

“不写!”

小侯爷掏出一锭银子,丢在石墩上,老书生将那锭成色极佳的银子收入囊中,开口道:

“写什么?”

“你通常替人家写什么?”

“手信,家书,红白状书!”

“情书写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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