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孔员外的独女,我祖父曾在朝为官,官居一品,到了父亲这辈,家里虽不如祖父年轻时,可依旧还是当地首富,作为独女的我,从小被一府人捧在手上。而他是我父亲捡来的孩子,平日里由我的奶娘冯妈照顾,虽是捡来,可父亲母亲都待他极好,让他读书,他不喜欢读书又让他习武,他也聪慧,一学就会。
他大我五岁,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在我们家生活了两年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总带着我淘气,他每每闯了祸要挨骂,但挨了骂也会偷偷对我笑,过几天还给我掏鸟蛋。
那时候,我读李白的《长干行》,读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的时候不太懂,去问先生,先生说这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我还是不太理解。他就在旁边咯咯笑,眼珠子黑亮黑亮的。先生问他笑什么,他说:“我知道青梅竹马和两小无猜的意思就是,怎么说呢,就是像我跟小姐。”先生笑了,用扇子敲他的头,说他淘气,他灵活的躲开了,笑着说:“本来就是嘛。”
我过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他还给我写了贺信,信的内容记不清了,但有一句是“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我便知道他的意思了,于是我给他回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然后让梨落给他送了过去,从那天起,我们之间就一直怪怪的,但我也说不上来哪里怪,他还是带着我玩闹,给我掏鸟蛋,背着我满院子跑,只是他时常脸红,我时常在梦里梦见他罢了。
后来我们越来越大了,大了就要避嫌了,但是府上人都觉得我们还小,他们也一直看着我们天天打闹,所以也没人觉得我们要避嫌,只有梨落,这个我八岁时就跟着我的女孩子会偷偷提醒我我已经越来越大了,不要跟他太亲密,可是我那时候不以为意。
我十五岁及笄之年,父亲跟我办了场生日宴。宴会结束,他偷偷把我喊出去,难为情地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那里面是一支簪子,海棠样子,木头刻的。
他说:“我没有钱,这是我自己刻的,刻的不好,你不要嫌弃,”他低了头,偷偷瞄我一眼,“以后我送你金的,玉的,送你……嗯……你喜欢什么我就送你什么!我以后会当大将军,你会做诰命夫人,凤冠霞帔。”说完以后他抬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
我看着他,才发现他已经长成男子汉了,他的眉眼那样刚毅深邃,他那样高大伟岸。我红了脸,拿着簪子点点头,然后跑开了,跑了几步我停下回头看他,他还站在原地,他身旁几棵梨树,梨树花瓣纷纷扬扬洒下来,落了他满头满身,我开心的笑着,对他说:“我记着你说的话啊,不要食言。”
我翻了个身,感觉脸上有东西,用手一摸,满脸冷冰冰的泪水,我叹了口气,擦掉泪水。
窗外雨声依旧,想是已经过了三更了,有冷风从窗缝里透进来,遍体生寒。
如今再回想起这些事情,恍若隔世啊。
要是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我和他就一直这样生活着,该多好啊,这样我们就真的成了《长干行》里的人了,甚至更圆满,更幸福。我会嫁给他,然后他成了将军,我也会凤冠霞帔,我们会过的令人艳羡。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和他都变了,时间也变了,物是人非。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父亲给他议亲那次吗?还是他和父亲大吵一架的那次?又或者是他得知真相离家出走的那次?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又或者,他没变,我也没变,变得只是无常的命运?我们不过是身不由己被命运捉弄的棋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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