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朗气清,智舍与礼舍二峰遥遥相对,霞光朝彻,可见两峰之间有一道笔直的铁索相连。铁锁之下,目尽处惟云海滔滔,下临无地,飘渺若置身重霄。
万书生背着关浮沉,行走在这道连峰锁。远远看去,两人像一团墨点,凌空悬浮于两山之间,缓缓朝礼舍方向移动。
万书生不是观莲。心境修为皆属乘,身为礼舍传人,隐空步造诣更加精深。天风吹动他的衣袂,吹不动他的身形。每一步走出,便如踏足平地之,安忍若泰山。
关浮沉也不是柯一尘。身浮于万仞之,他面无表情,低头看着下方云海,竟是神游天外,独自想起了心事。
行至中途,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枯燥,万书生尚有余力开口,攀谈起来,“关兄。义母是如何说的?她可答应治你的伤?”
“嗯。”
碰了个软钉子,万书生多少有些尴尬,于是抖擞精神,一连四步迈出,瞬间在铁索挪出丈余远,身形依旧稳当。他嘚瑟道:“久闻兄洪武八骏之名,小弟这几步走得如何?此乃礼舍三绝之一,鸣鸾隐空步。三山弟子人人需得学习。待兄伤势痊愈,小弟便将这套步法传于关兄,到时候兄也得在这连峰锁走一遭了,哈哈......”
“嗯。”
关浮沉还是冷淡回应,对他的话疏乏兴趣。眼望烟云翻滚,他脑中所想,尽是方才与梅子雨的谈话。
......
“关浮沉,你早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了,对吗?”
“是。”
“那你为何要来浪费老身的时间?”
“吾友殷切鼓励,吾殷勤期盼。关浮沉能行到三山,所背负者绝非我一人之期望。我不言,是不愿他们为我伤神。亦是不甘就此沉沦。”
关浮沉忽尔起身,后退两步,郑重下拜。
“晚辈自知经脉难续。不敢奢求恢复。只求前辈能指点一条出路,能让晚辈继续武道。”
梅子雨皱起眉头,像是个迷惑地少女,“为何执着于练武?”
“我想再战一场。”
梅子雨以手扶额,眼光飘向屋顶,哀叹道:“又是一个疯子。关浮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一个失去双腿的人求你让他跑起来,你会答应他吗?”
“我不会,因为我无此本事。但前辈当世奇人,修为见识皆属绝伦,我看到的山穷水尽,在前辈眼中,未必不可绝处逢生。”
他攥紧拳头,恳切道:“只要还有路可走,我就不会撒手。我关浮沉不是任何人的垫脚石,不论何种代价,纵然疯魔,我也想再次变强,立身顶峰之!”
声音坚定而有力,在空旷的精舍内久久回荡。
梅子雨轻轻后仰,枕在榻,悠悠望着天花板,白嫩的双脚左右摇摆。不知安静了多久,她的声音又复响起。
“喊什么喊。你想变成什么,老身不在乎。喊这么大声也没法治好你的伤。”
关浮沉无言,默默将前额触在地面。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那股执拗已不言而喻。
梅子雨余光一扫,厌烦地轻叹,“三年。”
她突然说了个年限。
“老身可护住你丹田气海三年。如果你能在这三年内破入天地境,那么至少你的气海不会再流失枯竭。”
关浮沉眸中泛起光亮,重重叩首,感激道:“多谢前辈!”
“先不要忙着道谢。老身话还未说完。”
梅子雨仍然望着屋顶,“就算你成就天地,也不过是个残废的天地境。丹田中流失的气劲可借天地之气补充,但气劲不能沿经脉运至四肢百骸。不能调动,则毫无斗战之力。恐怕这也不是你所求的结果。”
“晚辈该如何做。”
关浮沉一颗心瞬间坠入冰窟,原来自己就算破入天地境,情况也不会因此好转。但他不相信真的无计可施了。梅子雨跟他说了这么许多,绝不是在劝他死心放弃,必定有相应的解法。
“有一个办法,或许能遂你心愿。”
梅子雨眼眸终于重新落到关浮沉身,静静望着他,声音带了几分空灵,“那门功夫凌驾于三山诸般绝技之,强则强矣,但练成者必死无疑。记住,不是凶险,而是必死。关浮沉,想清楚,有的时候强大与强大之间亦有差别。当你真正领略到了,你会发现限制你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关浮沉抬起头,迎梅子雨深邃的目光,决然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请前辈指点!”
梅子雨又厌烦地叹了一声,“你既决定。老身指点不了你。能指点你的王八蛋,现在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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