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居心头一窒,胸膛好似被人开了一枪,疼得撕心裂肺。攥成拳头的手掌缓缓摊开,不动声色敛起沉眸,轻言细语安抚她:“别激动,只要你想要,我就决不食言!”

楚辞还是摇了摇头,回应他:“我现在是不过是一方古琴,只需要每日抱我晒晒太阳、再听你说一说话就够了。”

既然没有多少时间,她就不该再让自己奢求太多。同样的,也不该给他太多希冀。

“好,我现在就抱你出去。”

珍稀的药材被他扔到一旁,小心翼翼抱来丝桐古琴,“进来吧。”

楚辞掩唇,缓过一口气,脸颊绯红,对他轻颔首。

“老天啊,你又要释放魔音吗?看来我来得又不是时候!”

江蓠勉强打起精神,强行堵住他的去路,手中的资料拍打在他的肩膀上,“周家村杀人案的最新进展,想不想知道?”

帝居连眼皮都没掀,长臂护着古琴,与他隔开了段距离:“让开。”

“真的假的?”

江蓠满脸不可思议,为了这起无头杀人案,他可是险些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如今这般轻描淡写,反而不像他了,“不会是还没痊愈吧?”

说着,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脊背。

帝居颤了下,却以极快的速度敛去皱蹙的眉头:“江蓠,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被这强大的气场所慑,江蓠下意识朝门侧退了两步。瞥见那道逐渐离去的清逸长躯,他放心不下,还是跟了上去。

长廊弯弯曲曲,红色的枫叶铺满了整个后院。绕过被清洗得干净明晰的白墙灰瓦,垂柳旁的亭子吹拂着飘逸的白纱。偶有鲤鱼一跃而出,又‘咚’地一声溅起满池的水花。

“喜欢这里吗?”

楚辞握住横栏的一角,感受着秋风轻柔拂过脸庞,晨阳透过她的身躯,洒落在地板上。

“楚辞。”

声音有些发颤。

她笑着,在光泽交叠处回眸:“嗯?”

“那里危险,回到我身边来。”

谁都不会知道刚才的他有多害怕,害怕她下一秒就会随同这挪移的阳光消散在空气中。

看来,得立即动身了!

楚辞看到躲藏在拐廊阑下的江蓠,半颗脑袋好似保龄球,这躲那闪,尽显滑稽:“把他喊过来吧,陪你颠簸了那么久,我也想知道六耳猕猴一族究竟是谁杀的。”

“他只说了最新进展,并没说案子已经告破。”

听这句话的语气,似乎并不怎么想让他过来。

楚辞以手抵住下颌,一副洞察人心的模样:“可我从他的表情上看,应该已经查到凶手是谁了。”

帝居挑了挑眉,不疾不徐倒了两杯龙井,清香袅袅之中,浮散低沉的声线:“你还要在那里躲多久?”

谁?

他吗?

江蓠踌躇了片刻,旋即堆起一张笑脸凑过去:“好巧,你也在这里晒太阳啊。”

边说边发出一声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大笑。

“周家村案子的进展。”

“在这里。”

江蓠立马递上夹在腋下的文件袋,帝居随意瞥了眼,上头晕染了小半圈如月牙般的湿痕。

江蓠被这冷不丁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怵,只好改为口头陈述:“周兮被带回警局后,交代了当时许诺带他离开的游客名字,就是那个皇考社的社长纫日。不过那个纫日在前天,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

楚辞垂眸笑了笑,继续等待江蓠的下文。

可江蓠偏偏没有说下去,而是愣了下,又朝四处扫了眼,空无一人。应该是他听错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大男人,哪里来的女子的声音?

一指腹叩击石桌,发出规律而有节奏的声音,提醒他:“继续。”

叩击声涤荡了桌上的两杯龙井,徐徐浮动着水波。江蓠正好口干舌燥,直接拿了他左侧的茶杯一饮而尽:“好茶。”

帝居:“......”

楚辞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跟了你那么久,估计是第一次喝到你给他倒的茶。”

果不其然,江蓠矫情得用了口水做眼泪,发自肺腑的感慨:“整整三年,你终于懂得为他人着想了。这苦尽甘来的一天,不行,我得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

慢着!

江蓠猛然抬起头,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右耳膜拂过一抹如清泉山涧般的湛笑,心头隐隐发毛:“你也听到了对不对,一个女人的笑声。”

此时的帝居,不知何时戴上了手套,一手持着文件袋底部,一手抽出里头的资料,旁若无人浏览。

江蓠心头奔腾过一万匹野马:“......”

你见过谁在家里还随身携带一次性手套的?

看到最后,是一份复印件,上头的字迹极其潦草,顶头处两个字几次刺目---遗书!

“本人纫日,伯庸城人,今年三十岁。五年前因为伙同四明山的周兮等十人烧毁周家村,并砍断其中五人的四肢和头颅,伪装成第五十个人。当时的我身负数十万的外债,钱迷心窍之下,就犯了罪。事后,周兮为了发泄体内的愤怒,魔怔了一般一一砍下他们的头颅,并埋在四明山上的寺庙之中。五年来,我不断被噩梦困扰。当初为了互相牵制,我留了其余八人的联系方式,可一年前,我突然失去了他们的联系。直到前不久,周兮突然回来,扬言要杀了我。我一时害怕,就躲了起来……今天,终是熬不过道德的责备,身心俱疲之下,我选择了自首......”

不对,遗书里漏洞太多。

江蓠从他蹙起的眉峰中猜到他的想法:“可是......周兮已经认了罪......”

话落,又点开手机的聊天界面:“当时你让高警官查的银行流水,账户的主人就是周兮。”

亭子三面的垂柳随风扬起,小桥流水声潺潺,清澈见底。鲤鱼再次跃上空中,鱼尾摆动间,溅洒出无数滴水珠。

“去吧。”

楚辞打断这一静默的气氛,冲着帝居莞尔一笑,“履行完你的职责,再回来陪我。”

伯庸城第三分局

“对不起,帝居先生,犯人并不打算见你,只让我把它交给你。”

帝居摊开纸条,上头只轻描淡写留了两个字。

江蓠迫不及待凑过来:“写了什么?谢谢?”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不明摆着不让你替他翻案吗?他这是要做什么,打算一个人扛下这个罪名吗?不行,我得找他好好谈一谈!”

回头瞥见转身离去的帝居,江蓠慌乱叫了声,追上帝居:“这就算了吗?六耳猕猴一族明明不是他杀的!”

帝居猛地刹车,一瞬不瞬盯着江蓠:“你都听到了?”

险些又撞到防风玻璃的江蓠惊魂甫定,不断拍抚胸脯,有些心虚点点头。

“知道了多少?”

“一、一点点......”

瞥见帝居黑如炭火的脸色,江蓠立马将手中比对出来的‘一点点’的手势放下,理直气壮:“我承认,我偷听了你跟那个……萧艾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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