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将一切尽收耳底的帝居垂眸静默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出现:“三位久等了,晚辈帝居,见过三位长辈。”

“帝东家贵人事忙,我们能理解。可把我们长辈晾在前厅那么久,难道一句道歉就完了吗?”

神了,分区的当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掌权人叫板。

江蓠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要不是你们硬闯进来,还带了个不定时炸弹,没把你们轰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一句话,踩中了殷宗的地雷,跳起来满腔怒火怒吼:“从哪个土堆里冒出来的家伙,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江蓠反唇相讥:“从人堆里来的,你呢,屎坑吗?”

“你个混小子,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来啊,这么多年,什么凶神恶煞的罪犯我没见过?”

夏蜉蝣三下五除二拦住殷宗:“今天咱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挑起战争的,怎么?难道你想当甩手掌柜吗?”

殷宗心头的火被这句话浇灭了,不满瞪了眼江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如牛饮水般咕噜咕噜灌进喉咙。

从始至终,帝居与路幽昧都按兵不动,用眼神观察不断凝视对方,似笑非笑。

片刻,路幽昧开始进攻:“表弟,你也看到了,这件事必须得解决。”

帝居见招拆招:“于公,路副总的业务范围并不涉及这一块,要出面,也该是蒋九翼总经理。于私,这是在谈公事,路总的称呼有点不合时宜。”

“好,帝掌权。”

路幽昧从左往右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会保持沉默。

这一招,就是商场的老狐狸惯用的伎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个地区的情况我都了解了,”帝居始终保持不动声色的态度,“你们有什么解决办法,都可以提出来。”

“简单!”殷宗是个急性子,也是个直肠子,“既然东茝也是帝氏茶庄的一份子,一方有难,就该八方支援。”

“没问题。”

这么爽快?

殷宗与夏蜉蝣相互对视一眼,满眸的不可置信。

恰好这时,秋兰端着五杯茶走过来,悄无声息朝帝居颔了下首。

帝居心领神会,然后不紧不慢坐上主位:“还有什么要求吗?”

夏蜉蝣笑了声,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既然帝掌权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再瞒着了。是这样的,南冉的情况想必您也清楚了,我们这次打算跟你商量一下关于融资的事情。”

夏蜉蝣说完,还故意停顿了下,偷瞄帝居的反应。瞥见依然气定神闲喝茶的帝居,他倒是先慌了,下意识反问道,“不知道掌权您意下如何?”

孙子兵法有云:两方交战,率先露出底牌的人,就会成为输家。

帝居品完香茗,以不变应万变:“路副总,关于南冉融资的事情,你事前知道吗?”

太极终于打到了路幽昧头上,他倒也是一脸泰然处之的表情:“略知一二,当然,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掌权手中。”

果然是老狐狸,皮球又踢回来了。

帝居轻搁下茶盏,掀眸看向殷宗,幽沉的眸子深邃如海:“北汨也想融资吗?”

如鹰眼般敏锐的眼神带着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原本暴跳如雷的殷宗开始有些瑟瑟:“如、如果能让北汨茶庄屹立于世界之林,融资其实也是一项不错的选择......”

“我明白诸位的意思了。”帝居霍然起身,双手负在身后,长躯俊拔如山脊,“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晚辈,融资的事情帝居不敢擅自做出决断,待我和奶奶商议之后,再给二位一个最终确定的方案,如何?”

“好说好说,可毕竟时间不等人,掌权可否给个具体时间?”

夏蜉蝣依然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双腿惬意抖动,手中的鼻烟壶也放进了衣兜中。

一个人,越是对在意的事情把握越大,身体呈现出来的状态越是慵懒散漫,因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帝居将他的一举一动尽然收拢入眸,他这句话,却包含着另外一层含义:倘若最后的举措并非如他所愿,那么他将有可能离开南冉。

夏蜉蝣为南冉茶庄工作了二十余年,里头的重要岗位想必都是他的心腹。一旦离开,那么整个南冉茶庄必将面临瘫痪。

这只笑面虎,果然不能小觑。

落日的余晖弯如月牙,晕染了天边的一抹祥云。

楚辞站在石阶旁,紫眸温柔地看着那道垂眸沉思的长躯,白色衬衫染满了鲜红的落霞。

“啾啾啾---”

宽大的廊庑上头垂挂了一毛竹鸟笼,里头的金丝雀脆声响亮,欢呼雀跃的跳动着。

楚辞朝它笑了笑,抬至半空的手缓缓放下,瞥见瓷玉小碗已经空空如也,脑中浮出了一个主意。

纤步轻挪,如同散步一般走到他身旁,故作神秘问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帝居悄然敛回深眸,不紧不慢回她:“金丝雀的叫声有些刺耳,等下就把它送走。”

楚辞坐在石凳上,单手托着腮边,一瞬不瞬盯着他。

“怎么了?”

帝居含着笑,眸眶中倒映着一张如雕琢美玉般的清容,红唇轻启:“我有故事,你有茶吗?”

他挑了挑眉,故作哑然:“讲故事,一般不都是配酒吗?”

“可你对酒精过敏,不是吗?”

的确如此。

帝居侧身到了杯茶,手一触,冷如寒冰:“看来得重新再温一壶茶了。”

“空腹不好喝茶,伤胃。”

帝居瞬间明了她这个拐弯抹角的用意,原来目的在这儿。

恰好秋兰端着托盘走来,香喷喷的气味瞬间弥漫整个垂柳亭:“少爷,你从回来就没吃过东西,又得跟那几个老狐狸斗,身体怎么受得了?老太太说了,这晚饭,不能一扫而光,起码也得吃下一半,不然回去就要我罚跪!”

又来这一套。

这两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玩着小朋友的把戏。

指腹从冰凉的瓷窑茶杯中沾了点水,趁秋兰不注意,摩挲着纹理粗糙的石桌,写下三个字:要多久?

楚辞乐不可支,是在问她这个故事需要多久吗?

“一个小时。”

这样你就可以细嚼慢咽,以便于肠胃的蠕动和消化。

“兰姨,劳烦您一个小时后再过来。”

秋兰有些惊讶,这次居然这么主动配合,难得难得:“那你得保证将它们都吃完!”

楚辞凝眸看着他侧颜的轮廓,埋藏在心底某片柔软的湖海逐渐泛起层层的浪花:“这个故事,得从数万年前西王母的蟠桃园开始说起......”

“想好了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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