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之云无奈被女儿说服了。
这是她照儿的坚持,她的生活终究得她自己走下去,父母之爱即便再深远,却也是不能替代的。
这一点,梅氏的感觉尤为深刻。
如果认真计较起来,她十五岁以后背道而驰的生活,里面应掺杂许多对父母亲人的歉疚。
虽然,她在这段时间的生活过程中,自觉或不自觉的让自己过得清贫一些,但凡家里的事能亲力亲为的,她都自己来。可,即便是这样,娘家父母亲人的生活还是要比她苦得多……
翦云照做了选择,梅之云尊重了她的选择,那么,京城她是不能呆了。
可,既然要送走,对他人可以随便找一个托词,而对她的父亲,她梅之云的夫君却不能不说明白。还有,具体送到哪里最稳妥,还得遵询当父亲的意思。
梅氏又为难了。
她想着等到睡觉之前,乘着夜色的掩映,或许更能说出来,夫君会不会骂她糊涂,或是失职,或是从此以后夫妻的情分里多了一份厌弃?
那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啊!
相对于后来出生的四个皮小子,翦连生对这个唯一女儿的爱护超越了四个小子加起来的。
在梅之云心怀忐忑的时侯,时间走到了日落黄昏,西天边的火烧云漫透了半边天,有着萧索凄绝的极致美感,秋天的落叶又为它加深了一层,让人在欣赏的同时,心头凭添一份沉重。
翦大爷家主屋的餐堂里,已经摆好了晚上食用的饭菜,一直以来的习惯,晚上这一餐一家人是要聚在一起享用的。
就要看到四个弟弟了,翦云照有些激动。
弟弟们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她应该怎么和他们互动才不致于让他们觉得这个大姐显得突兀?
翦云照没能如愿看到心中已觉得可亲又可爱的弟弟们,却见到了另外一个份量较重,却实际没有什么亲情纽带的亲人——二老夫人。
二老夫人的出场很突兀,面上明显带着煞气。
同她一起来的是一个婆子,与老夫人年龄相当,看着四十有余不到五十的样子。虽是一副仆从的打扮,却如老夫人一样,穿着绸缎面料,头发亦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系着一根黑色镶金丝发箍,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
她身上的绸缎面料虽较老夫人的看着差了一些,但站在身着布衣布裙的翦大爷一家面前,优越感立显,狐假虎威的气势就那么不打一丝折扣的摆了出来:“长辈上门,也不知道去外面迎一迎……”
说着撇了撇嘴,余下的话不说,想必这个家里的人更能明白。
另一边,跟着随行的丫头已经扶着老夫人盘腿坐在了主人位置的几案前。那位置,明显比这一家子准备用饭摆放的桌面高出了一些,其间亦隔着一段距离,亦是这个屋子靠北的正中间。
“母亲这时怎么来了?”
翦连生对二老夫人没有半分好感,当然,对方从来也没给他半边好脸色。
可幸的是,这些年彼此异地而生活,没有过多交集。
而此时此刻,翦连生在面子上又不得不对她表示尊重,旁边的梅之云亦一样。只有懵懵懂懂的翦云照,听了父亲的问话,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对着她以及跟着来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她的举动明显激怒了二老夫人,但对方还是尽力保持着应有的风度。老夫人右手缓慢拔动着一串散发着檀香的棕褐色佛珠,一双吊梢眼木然而平静地在屋内每人的脸上扫过,然后,对着屋子里的一应下人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守好了,不要让什么人闯进来。”
与她同行的俩人依言旋即向外走去,而这个家里的俩个婆子朝梅氏看了看,见她点了头,才跟着走了出去。
她们一走,二老夫人也不等翦连生夫妇有什么说辞,直接道:“看来你们还没有处置这丫头,就她刚才轻佻而又不礼貌的样子,哪有半分大家小姐的态势……”
“母亲,照儿她怎么了?您来得如此突兀,我这心里还莫名其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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