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青鬼邀请半仙乘坐城内列车前往府衙,谁知中途车头出了故障,半仙不明就里,出外查看,结果和青鬼一起被一个坤部正九品督工抓去拉车,那坤部修士言语无礼,几番羞辱半仙,还特意指派他在前面领头。半仙强忍下怒气,动用谦卦神技,将整条列车当成风筝般直送至府衙车站,接着便悄然离去,不留形迹,反倒让那修士摸不清路数,惊惧不已。
“鬼兄,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走法?”半仙对身旁的青鬼问道。
他二人早早出了车站,此时正立于一处广场前,广场中摆了好几排黄色帐篷,帐篷之间人群往来,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广场四周除了车站之外,多有石质高楼,虽一如既往地品味恶劣,奇形怪状,却也巍峨雄伟,气势非凡,尤其是正对车站那一幢,主楼高耸,鹤立鸡群,底下数十丈宽的白骨台阶,将一道高大的血色鬼门抬起两三层高,鬼门左右更有巨型牛头马面雕塑各一座,持枷举锁,俯视众生,端的是万夫莫当,威风凛凛。
“上仙请看,”青鬼抬手遥遥指向对面建筑:“对面那有牛头马面的大楼便是府衙办公之处了,今日为了应付上级视察,本司判官定在其中听命,穿过广场即可到达。”
半仙看了看下面的人群,又问道:“这广场拥挤不堪,今日是有什么活动吗?”
“今日广场中正好举办招聘会,多有些高薪肥差,是故临近地方的无业散仙和应届鬼族都齐聚一堂,据说还来了些持证妖类,这才显得十分局促。”
“也罢,我等先穿过广场再说。”半仙下了楼梯,正对着府衙方向,挤入人群之中,青鬼也从后跟上。
在上面看的时候半仙并不觉得如何,可进了人群才发现,要从正当中直穿过去谈何容易。广场中人流往来毫无规律,变幻莫测,时有体魄如山的异形鬼族挡在路中间东张西望,不得不绕道而行,有时走着走着还会被一排帐篷所阻,他二人在人群中挤了半晌,那府衙大楼依然遥不可及。
半仙渐感不耐,抱怨道:“鬼兄,你们这招聘会乱成一锅粥样,也不知哪年哪月穿的过去了。”
青鬼过意不去,搔头道:“可惜现如今各界都有飞天管制,否则以上仙能耐,直接飞过去即可,也不用在此耽搁了。”
他二人正在那里发愁,忽听旁边帐篷中一人向他们招呼:“那位穿破袍的道友,这边来,这边来。”
那叫声响了几遍,半仙这才知觉是在叫他,低头看了看身上道袍,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之前拉动列车时,他本身有灵气护体,不觉得什么,可身上的道袍却没有铁布衫的功夫,早就在套索反复摩擦之下烂成了条状。然而当他想起这身道袍的价格时,笑到一半的脸顿时又僵在那里,正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道友,这边,这边。”
青鬼见半仙还楞在那里,出言提醒:“上仙,那边有人叫你。”
半仙回过神来,哀叹一声,转向那顶帐篷,只见帐篷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黄袍的老者,正在朝他们招手。这老者鹤发童颜,慈眉善目,圆圆的肚子,颇具富态,看到半仙转过身来,脸上堆起笑容,一边让出帐篷入口,一边道:“还请道友进来详谈。”
半仙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别家帐篷上都挂着单位名称、招聘职位,有心的还会贴上详细的职位要求、薪资范围,可这老者的帐篷上却是空无一物,仿佛不是来这里招聘,倒是过来占地儿看热闹的。他心有疑虑,又有事在身,当下对老者拱手道:“贫道公务在身,不便耽搁,还请前辈见谅。”
那老者闻言呵呵笑道:“道友勿疑,小老儿绝非不法之徒,不过是有一件好处要送与道友罢了。”
半仙也笑了起来:“贫道不过是一介无名之辈,可当不起前辈如此抬爱。”
此言一出,老者忽然仰天大笑。待他止住笑意,半仙方才淡然道:“前辈,何事如此可笑?”
“老夫不笑别人,笑的是那堂堂北狄妖王,掌兵数万,竟然陨落在一介无名之辈手中,实在是可笑至极。”
半仙面色一变:“你……”
“嘘,”老者将食指抵在嘴唇上:“这里人多眼杂,道友何不入内一叙?”
半仙脸上几度变幻,终于还是释然道:“既然前辈相请,那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又对青鬼吩咐几句,随即昂然走入帐篷。这帐篷里空无一人,外面看起来不大,内部却是十分宽敞,桌椅摆设尽管简约朴素,好在一应俱全,俨然就是一间小型书房。半仙看了暗暗赞道:“我若是得此帐篷,于老龙巷僻静之处摆上一个,又何须花钱租房。”
那老者随后进来,将帐篷入口轻轻合上,刹那间帐外喧嚣嘈杂,戛然而止,帐內宁静幽然,针落可闻。
半仙由衷赞叹:“这帐篷倒是件宝物。”
“道友过奖,”老者走到房间一角,一边沏茶一边道:“此物不过是坤部搞出来的小玩意儿,防得君子,却阻不住小人。”
他将两盏香茗置于一张茶几上,伸手邀请半仙坐下。半仙道一声“失礼”,便与老者分宾主坐定。那老者并不急着挑起话头,不慌不忙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现出陶醉之态。半仙见他如此,微微一笑,也提杯浅尝,这茶水泡得恰到好处,清香四溢,青盈如玉,入口疑涩,回味实甘,更妙的是,茶液中隐然有丝丝木性灵气,正合半仙灵根,服之通体舒泰,元气尽复。
“多谢前辈赐茶。”半仙轻轻放下茶杯,起身长揖作谢。
老者眯眼笑道:“如今不再疑我是个老骗子了吧?”
“岂敢岂敢,光是这杯香茗,就已价值连城,若是行骗,这本钱也下得忒大了。”半仙复而落座,恭敬道:“贫道姓林名山,前辈想已知晓,还未请教前辈尊号。”
那老者摸着下巴想了想,这才说道:“我那诨号说来不雅,倒像是有意要压你一头,你叫我老胡便是。”
半仙连忙推辞,老胡却道:“道友何必自谦,我虽痴长你几个甲子,倘若真论起道行,与你怕还在伯仲之间,光是那妖王,老夫自问也只有六七分把握可以胜之,在你面前称个老字,倒还有些自抬身价哩。”
半仙见他说得诚恳,也不再勉强,当下直奔主题:“老胡,方才你说有一桩好处给我,不知所指何事?”
“此事说来话长,道友年纪虽然不大,二甲子亦是有的,想必经历过仙界一统的旧事,未知然否?”
半仙点头道:“百年前仙界门派众多,各据一方,为了些修真上的蝇头小利,时常相互攻伐,争斗不止,从低阶散修直至高阶老怪,夺宝杀人,谋财害命之事,更是层出不穷,以致当时人人自危,弄得乌烟瘴气,连人间也被殃及池鱼,多有天灾人祸,生灵涂炭。”
老胡听半仙说起旧事,心中感慨,眼眶也有些微微泛红:“是啊,那时节我功法虽小有所成,可跟那些横行无忌的恶霸相比,却还是云泥之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少老友故旧,命丧人手,不仅不敢奢望报仇,还要装作缩头乌龟,至今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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