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晚,乡人渐渐的都聚拢,一时间哀嚎之声遍野。李囬妟招了招手,将许矪叫了过去,问道:“事情都妥了罢?”许矪躬身道:“回掌门,刚算计了下,乡人死伤共有百来个人,户户都有人员伤亡,皆是无心料理其他,门下弟子人手不够,还要个把时辰才能解决。另外,那个伊尔玛茨不见了,不知是乡人拉去泄愤,还是其他,弟子正在查找。”李囬妟道:“这个伊尔玛茨是个狠角色,若是没死,后患不小。”许矪道:“是。不过弟子以为,一箭穿心,断没有活的道理。”李囬妟道:“不,任何可能都是要考虑的,尤其作为总领,遇事要全面一些,周到一些,任何情况下,要做好的打算,但更重要的是要做坏的准备。”许矪虽是总领,但平常便是见上李囬妟一面亦是为难,此刻李囬妟竟亲自指导,欢喜不尽,道:“谨遵掌门教诲。弟子即刻调派人手,把守各要道,倘若这贼子当真未死,量他一个受了伤的匈奴人,亦无处藏身。”李囬妟点点头,道:“乡人当中,若有资质可嘉,愿入衡山者,你便收了罢。”许矪大喜,他虽是梅山总领,但限于年纪,一直未能收徒,手下弟子皆是从旁处调来,用来颇不顺手,如今掌门特许破例授徒,不仅能缓此尴尬,更是极大的荣耀,这欢喜来的太快,竟有些失措,结结巴巴道:“是,是,是。”
李囬妟淡淡一笑,道:“倘若遗有孤儿,不论男女,需派专人送往衡山书院,交给枏先生。”许矪道:“回掌门,有三男两女,其中一女重伤,太爷说,恐落下残疾。”李囬妟默然无语,良久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绉狗。”许矪不通文墨,不知道这是庄子的文章,更不明其中之意,见李囬妟满脸哀色,惶恐道:“弟子粗鲁,还请掌门明示。”李囬妟道:“传书给各大教派,就说公蝎子和他的秘籍都在衡山派中,请各派前来商议如何处置,就在你们梅山,你安排地方,时间定在两个月后。”
许矪道:“弟子即刻办理。梅山城外有座大熊山,相传是战神蚩尤故里,那里山高林密,地势复杂,但弟子是那生人,对那最熟悉不过。”李囬妟赞许的点点头,道:“你拿主意就是。只是要僻静,我和你太爷都要住上些时日,不要被打扰。”许矪道:“弟子在山上颇有些私产,掌门和太爷宽心便是。”
三月的大熊山,已是一片翠绿,正是踏春的好时节,遝颓却满心忧虑。自从上山后,李媜疡便再亦没让他见湫寻,但从李媜疡一日比一日阴沉的脸色看,由是遝颓推断,湫寻状况堪忧。到了第五天早上,遝颓躺床上正想着李囬妟说父亲在衡山要各大派来商议处置的目的,门外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心道:“一定是李媜疡,旁人不会这么无理的大力敲门,难道是湫寻不好了?”遝颓忙穿好衣服去开门,果然是李媜疡,才一个晚上,李媜疡须发皆白,眼里满是血丝,遝颓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认,李媜疡嘶哑着声音道:“湫寻要见你。”遝颓便不言语,默默的跟在李媜疡身后走着。七拐八拐之后,便来到了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屋子里没有一星点光亮,没有一丝丝的风,遝颓听到微弱的喘息声,知道是湫寻,便寻声走了过去,湫寻身边依稀还站着个人,遝颓知道一定是李囬妟,却没有招呼,柔声唤道:“湫寻,湫寻。”湫寻听得遝颓走近,有些惊惶,急道:“你别过来,我这样子连我自己都恶心,我要去见爹爹了,你陪我说说话就好。”
其实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瞧不见甚么,但遝颓还是停了下来,哽咽道:“不要担心,你一定会没事的。”湫寻道:“不需安慰我,我要和爹爹团聚了,这是件好事啊。”遝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一时默然。却听湫寻道:“你应承我件事,可以么?”遝颓毫无犹豫的道:“你说,我做得到的一定做到,即便是一时做不到,我亦一定想法子做到。”
湫寻道:“爷爷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现在,又要失去一个孙女,他是一个可怜的人,你不要怪他,替我照顾他,成么?”遝颓道:“我早不怪了,可是有李掌门,有衡山派,只怕一时还轮不上我。”湫寻听了,良久无语,过了会,便小声的抽泣起来。遝颓听到动静,一时全身鲜血好似全涌上头,哪里还顾得其它,道:“我答允便是。”湫寻由衷的舒了口气,道:“爷爷,满爹,湫寻累了,想一个人睡会。”李囬妟知道这一睡意味着什么,但他无可奈何,慢慢的走到李媜疡身边,道:“爹,随了湫寻心愿罢。”扶着李媜疡便走了出去,遝颓无法,亦依依不舍的跟了出去。到门外,遝颓道:“师傅,弟子不是不怕疯狗病毒么?不能从弟子身上想想法子吗?”李媜疡满脸枯槁,道:“太急了,太急了,倘若多些时日或有可观。”
遝颓道:“弟子倒有一想法。”李囬妟眼里一亮,道:“怎么?”李媜疡却摇头道:“甚么想法都都没得用,除非是天老爷。”遝颓自顾道:“弟子家乡有捕蛇人,他们每间隔一段时间,就摄入一定的蛇毒,久而久之,他们便不惧蛇毒。”李媜疡道:“那又如何?”遝颓道:“毒药如此,解药亦是如此啊!”李媜疡怒道:“解药在哪?解药在哪?有解药还用你说!”
李囬妟道:“不要绕了,有甚么便说甚么。”遝颓道:“捕蛇人摄入蛇毒到体内,他们便不惧蛇毒,反过来,弟子不惧疯狗病毒,是因为体内有解疯狗病毒之物,那把这能解疯狗病毒之物取出来给湫寻不就就行了?”话未说完,连李囬妟亦摇头了,道:“要这么简单,你师傅早就做了。”李媜疡却道:“不,就是这个理。只是来不及了。”遝颓道:“怎么来不及?”李媜疡道:“你能断定解毒之物是在体内?便是在体内,你又能断定它是甚么东西?你能知道它是存在你血液内还是骨头内还是其他?难不成还能吃你的骨头喝你的血?这都要慢慢研究。”
遝颓道:“喝弟子的血。”李媜疡一愣,随即道:“你有这份心亦是好的。不过,没用的,即便是解毒之物当真存在你血液中,直接喝了亦未必有效,退万步说,就是喝了有用,剂量不对,亦是枉然。”遝颓道:“师傅岂不闻从天意,尽人事?”李囬妟心念一动,期待的看着李媜疡,李媜疡缓缓的点了点头。李媜疡便带着二人来到药房,对遝颓道:“只能从腕上取血,有点痛,你需忍着些。”遝颓点点头,没有说话,李囬妟道:“无妨,歇息一下便好。”一伸手,便点了遝颓昏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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