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张今北的大脑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孟立的想法,队长看得很明白,他以为自己的行为很高尚,仿佛在用不反抗的姿态来讽刺针蚁已经卖给了金钱的人性。
但他会被抓到这里来,身上还带着大量从其他人的家里搜刮出的财物,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又何必装成这个样子呢?
针蚁从不讲人性,因为他们很清楚钱比人性更真实,所以他们从不逃避这方面的拷问。
孟立这种强行拔高自己立场的姿态,在他的眼里是如此地虚伪,又是如此地令他不齿。
就连张今北的样子看上去都还要更顺眼一些。
他因为孟立的不配合而扫了兴,干脆也就不想再留孟立一命了。
至于张今北,队长让他们打死对方就可以离开,现在人不是他杀的,他自然也就没有离开的理由了。
就这样,张今北又被送到了针蚁的基地里。
对于张今北来说,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要浑水摸鱼,是孟立的主意,人也不是他杀的,他很确定自己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一个在这个世界上艰难求生,却不得善终的受害者。
他确实动过一些不太好的念头,却至少还没有做出什么罪恶滔天的事。
所以他敢于跟艾锐控诉,他敢说孟立死于抵抗,敢于说是艾锐的行动把他们引入了歧途。
如果接下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大可以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死去。
而当丑陋可怖的变异人把临时板房的门打开的时候,一切就都失控了。
和他关在一起的平民挡不住这些变异人,也逃不出外面的血肉藤蔓,没过多久,张今北就被变异人按倒在了地上。
在他被触手缠绕着送进肉茧的口中时,他可以说是已经万念俱灰了。
感受着窒息与来自全身皮肤的刺痛和失力,他控诉,他辱骂,他诅咒着每一个让他沦落到这个地步的他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
一直骂到词穷。
但是……他为什么还没死?
这么想着,他伸开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了力气的手脚,撑开周身挤压着他的肉壁,从肉茧里钻了出来。
完好无缺,他身上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甚至一些之前被针蚁的队长打出来的伤都好了。
只有身上还留存着的阵阵瘙痒在提醒着他,他刚刚确实被吞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没过多久,又有几个变异人抓着平民走进了这里,他被吓了一跳,疯狂地往外逃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远,他才意识到这些变异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就连之前会阻挡他的藤蔓,也都会在他靠近时自然地避开。
为什么?他不知道,但他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去。
看着那些平民被投喂一般扔进了肉茧的触手里,他无视了他们哀嚎着的求救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像他之前一样被吞了下去。
几分钟以后,肉茧里就走出了新的变异人。
对比之下,在他的身上似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没有损伤,没有变异,却又似乎被这些变异人当成了同类。
胸口处的瘙痒忽然明显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处有着一个肉瘤,并且还在缓慢地生长着。
他无从细想这是什么,况且就算想了恐怕也想不出什么结果。
他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于是遇上了正在拼命解救平民的何伟文与林啉。
这让张今北很慌,他害怕自己的变化被林啉或者何伟文发现,然后像那些变异人一样被一刀砍死。
好在何伟文跟林啉把他救出来以后就一直专心地在前方开着路。
出现的变异人都被果断干脆地杀了,挡路的藤蔓也会被何伟文劈开,没人发现他身上的异样。
在之后的路途里,他一直都在心惊胆战地伪装着,自己刚刚遇到的这些事,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只是默默地跟着。
离开的路上很轻松,没有怪物,也没有针蚁,眼看着营地已经越来越近,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更为放松的神情。
只有张今北,反而更加地紧张了。
得救是一件好事,但他回到营地里却是未必。
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变成那些变异人或者肉茧之类的东西,在之前只有半个手长大的肉瘤,也已经覆盖了他的大半个胸膛。
在确认清楚这玩意的效果之前,他是不应该回到马强的营地里的。
否则在针蚁的基地里发生过的事,很有可能会在营地里再度发生,而营地里的人比针蚁的基地可要多得多了。
他会这么想,并不是因为他还有良知,只是因为无论他会不会在这种变异之中死去,只要这件事发生了,他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想回,但又不敢。
因为不敢,他又想要远离。
他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生怕引来被抛弃或当场斩首的结局。
可如果他什么都不说的话,何伟文跟林啉也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呆在外面。
进退两难的他,只能去赌一个自己想多了的可能。
再一次地,他不愿意这么做,但是他没有拒绝。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这些人也不是因为他才死的,他并不知道特里亚在这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所以从他的角度来讲,如果不是针蚁,那么这一切也不会发生的。
这么想着,他稍稍松了口气,跟着何伟文及林啉迈步走进了马强的营地里。
他是如此地天真,还以为摆脱了责任,那些他不愿多想的事,就不会再发生。
总有些东西,是逃避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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