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御阶上正玩着手帕的姚秉突然打了个喷嚏,这声音打破了大殿内短暂的沉默。北方二月中旬的天气,正是乍暖还寒最冷的时候。永安宫议政大殿又没个火炉,小孩子受不了冻,再加上心性贪玩,使得少帝姚秉终于坐不住又高又硬的龙椅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啦,是做好决定了么?”

“回陛下,臣等还在商议。”姚秉的生母正是梁翼的大女儿梁晓英,梁翼也就是姚秉的亲外公。但梁翼这些年来一直恪守人臣礼节,从没有以国丈自居。

“快快决定,我还要去和敏姐姐玩呢。”

姚秉的语气虽然清脆稚嫩,但面对一众公卿大臣却毫不怯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姚秉能坐上这个位置,有他母后和梁家的功劳,也有他自己本身聪慧机敏深得其父虞承帝喜爱的缘故。

姚秉三四岁时就能识字读诗,六七岁时就可以与老师谈论古来帝王将相之事。外人听其言论,虽谈不上对答如流,但也可称思路清晰甚有自己的主见。

“陛下稍安,臣等这就计议完毕。一会臣就送你到敏姐姐那去。”许冕见姚秉坐不住了吵着退朝,于是赶紧接过话头一边稳住少帝,一边抬眼向抚着胡子的梁翼望去。

“各位大人所言,都有些道理。”众人期待下,梁翼终于开口了。他环顾了下在场的几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半睡半醒的司空王远身上。询问道:

“王司空德高望重,是朝廷肱骨。当此危难之时,怎地不为朝廷建言,一抒高见?”

“咳咳咳,下臣年老昏聩,哪有什么高见啊。咳咳咳,全凭梁司徒。。。咳咳。。。凭梁司徒一言而决。”司空王远上了年岁,本就体弱多病,近年来又犯了严重的咳症。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通常一句话要断断续续咳个几分钟才能说全。同僚都认为王远大限快到,寿终不远了。

“诶。。。不敢、不敢。”梁翼摆了摆手,先谦虚了几句方才说道:“张大人的话,老朽我是赞成的。议和,现在还不是时候。小败几阵就着急遣使和谈,那不是议和。那是求和,是乞和。祈求来的和平,不长久、不划算、不明智。”梁翼说话向来沉稳而有节奏,让人不知不觉的赞同他的想法。

梁翼又扫视了一眼略显惊讶的许冕、面无表情的李贺、闭目养神的王远及眉头紧锁的张嘉,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张大人的策略,老朽我是有意见的。许、李二位大人说的是实情,我大虞正处在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行不起险,经不起折腾。如何稳住时局,才是当下的当务之急。”

许冕听到这,不禁面露得意的神色,似乎刚刚被张嘉驳斥讥讽的哑口无言的不是自己一般。赶紧插嘴接着梁翼的话头问道:“那梁司徒的决策是?”

“决策可谈不上,朝中大事还是要诸位大人一起商量的。”梁翼扶着颌前的胡须,对许冕不失时机的奉承很是满意。“我的意思嘛。兵要派,粮要给,仗也要打。凉州是我大虞西北门户,万不可失。但像张大人所说的打法,也确实冒险了点。”

众人一言不发,对梁翼两面都否定的总结发言很有些摸不出头脑,不知道梁翼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听梁翼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不如让梁盛部马步军共同进发,都走祁山大路,进军到武都郡驻守。如此以来能与方起军左右互相照应,从而巩固安定、武都防线。如此凭城坚守,不出三月,敌虏粮尽自退。”

“对,对,对。这才是我大虞堂堂之师,行堂堂正正之法。比什么轻骑奔袭的阴谋诡计可强出百倍。”许冕听了梁翼的话,像斗胜的公鸡一样,脸上的老褶和半嘴的老黄牙构成一张丑陋的笑脸。

张嘉心中一阵厌恶。同样是提议出兵增援,许冕极力反对自己的方略,却对梁翼的话俯首帖耳。

这就是张嘉讨厌他的地方。对下级倚老卖老,对上级却极尽逢迎谄媚之能。如果评选朝中有谁最对梁翼唯命是从,李贺这个亲女婿可能还要给许冕这个干儿子让一让位。

但是张嘉也明白,王远不发言的前提下,梁翼的话就是最终的决定。梁司徒的策略虽然无功,但可保无过,确实最为稳当。

张嘉转念又想,自己和许冕、李贺争论了半日,总算争取到梁盛将近三万大军的驰援,算是对的起方洪野信中的嘱托了。可前线粮草供应还没有着落,这件事梁司徒为何只字不提?

“方起的上疏中言道,前线军中只余半月之粮。这征调粮草一事,司徒大人如何安排?”张嘉不禁着急的问着。

“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梁翼仍旧扶着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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